“于志宁那老匹夫,竟然将孤身边之事,件件奏于父皇,害得孤在朝堂之上被父皇痛骂了一顿,让那李泰看了孤的笑话,实在可恶啊!”
李承乾站在宜春宫主殿的二楼回廊之上,望着宜春北苑满目苍绿,湖光滟潋的风景,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栏杆,恨声对身边的贺兰楚石说道。
贺兰楚石听见这李承乾的抱怨,口中连忙说道:“殿下莫要再说这等话了,若是被人听见,那可就不妙了!”
李承乾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兰楚石:“贺兰啊,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此处乃是宜春宫,孤的内宫,那个会过来偷听?”说道这里,李承乾忽地豪兴大发,口吐狂言道,“孤就是说了又怎么样?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说着,发出一阵狂笑声来。
贺兰楚石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再言。
“对了,承基哪儿去了?今日怎么没见到他?”李承乾没有看见纥干承基,不由有些不习惯,当下问道。
贺兰楚石道:“好像是去宫外见什么人了,听说也是突厥那边来的吧!”
李承乾当即来了兴趣:“突厥人?呃,他们在什么地方?孤也去瞧瞧!”
贺兰楚石不由往南方看了一眼,正瞧见几个身影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当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纥干兄已经来了!”
李承乾顺着贺兰楚石的目光也瞧见了那几道人影:“好,走我等下去看看那些突厥人!”
与贺兰楚石来到了下面,正遇见了纥干承基带着两名突厥人过来。
“见过殿下!”纥干承基见到李承乾,先是行了一礼,又见身边的突厥人毫无动静,便轻轻踢了他们一脚,“快参见殿下!”
那二名突厥人连忙右手放于胸前,行了一个突厥礼:“参见殿下!”
李承乾哈哈一笑,也将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节:“两位勇士,不知你们的大名!”
见到李承乾的这个礼节之后,那二人不由一愣。纥干承基连忙道:“殿下,这二人一人叫做达哥友,另一人叫做苏我源,都是属下在突厥时的同袍,**厥为大唐所破的时候,属下来到长安,他们逃回了漠北,后来迁居漠南。如今听说属下在东宫任职,故过来投奔殿下!”
那达哥友和苏我源对望一眼,再次行礼道:“还望殿下能收留我等!”
李承乾连忙阻止二人行礼:“好说,好说!既然有承基的推荐,那孤便收留你们二人!只要你们好好的干,孤定不会亏待你等!”
二人大喜,连忙说着感激的话。
这时候,李承乾似乎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袖,一看,却是贺兰楚石。只见贺兰楚石面朝南方,对李承乾轻声道:“殿下,于志宁来了!”
李承乾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耐烦之色,示意纥干承基带着那两名突厥人离开,自己和贺兰楚石便迎了上去。
“呵呵,不知于大人前来,有何事见教啊?”李承乾笑着说道。
于志宁不顾李承乾的笑容,正色说道:“老臣听说纥干承基和两名突厥人未得率府同意,便进入了东宫,老臣过来确认一下是否真有此事。”
李承乾心头一跳,看着于志宁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那于大人看到没有?”
于志宁道:“当然看到了!刚才和殿下说笑之人便是那两名突厥人吧!殿下是知道东宫规矩的,身份不明之人不得入皇宫!今日这二人进入东宫之中,已经违反规矩,还望殿下能将二人逐出宫去!”
一听到“逐出宫去”这四个字,李承乾便想起了称心在九成宫的遭遇,心头蓦地涌出无边怒气:“够了!于大人,孤乃是东宫之主,难道收留两个人也不可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于志宁不由一愣,这太子怎么突然生出这般大的怒气出来,不过听他话中之意,恐怕是很难讲那二人逐出宫去。当下说道:“就算不逐出宫门,还望太子将二人姓名告诉老臣,老臣在陛下那儿也好有所交代!”
李承乾冷声道:“这二人一人叫做达哥友,另一人叫做苏我源!于大人,你可要记牢了!”
于志宁点点头:“此事老臣定不会忘记!”
于是,在当日下午,于志宁便将此事告诉了李世民。而李世民又将李承乾唤过来,斥责一顿。
回到东宫的李承乾,一想起于志宁的名字便恨得牙痒痒。终于,在埋头思索片刻之后,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承基,你过来!”李承乾向那纥干承基道。
纥干承基连忙走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承基啊,孤有一件大事要交由你去办!”李承乾说道。
“殿下尽管吩咐,属下定会完成殿下嘱托的!”纥干承基拍拍胸脯保证道。
“好,承基,今夜你去讲那于老儿给我宰了!”李承乾恨声说道。
纥干承基一愣,连忙追问道:“于老儿?殿下,这于老儿是谁?”
“于志宁那个只会告刁状的老匹夫!”
纥干承基连忙制止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这于大人乃是东宫詹事,朝廷重臣,如何能杀啊?”
“哼,这老匹夫,从守孝回来,便处处与孤为难,孤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出来指手画脚,还往父皇那边告刁状,如此老匹夫,孤岂能容他?承基啊,你今夜便去将那于老儿的首级给我取下来!”李承乾声音陡然转冷,一双眼睛直视着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被李承乾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终于点点头,答应了李承乾的要求。
李承乾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纥干承基出了宫殿大门,轻叹一声,这太子好像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也不知还跟着他到底是祸是福!不过想起当初流落长安,李承乾的知遇之恩时,又不由有些恍惚了。
当夜幕降临之时,纥干承基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手中拿着一把六五式军刀,腰间悬着一把横刀,悄悄的出了东宫,往崇仁坊飞奔而去。
那于志宁的府邸便在崇仁坊之中。
纥干承基虽是突厥勇士,但是他擅长的并不是力量搏斗,而是敏捷和速度。所以,由他来做刺客,那是最好不过了。
飞奔在长安的大街之上。遇到巡逻的士卒,则是矮身躲在阴影之处,待士卒过去,再行出来。
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于志宁的府门之外。
看着那近丈高的围墙,纥干承基后退两步,猛地向前一冲,一脚蹬在墙壁之上,接着那反冲之力,双手攀上了高高的墙头。
小心的探出脑袋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见庭院之中没人,这才双臂发力,脚尖一蹬,跃上墙头,然后顺势落在庭院之中。
此时的于家府邸,各个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回廊上的宫灯,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纥干承基在回廊内小心的行走着,顺着道路,来到了于家的后院。在这里,一个房间内的灯依旧还亮着。
见到这亮灯的房间,纥干承基想也不想,就这样小心的靠上前去,到达窗台边。
小心的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面望去,正好见到房间内的人影。
房间之内,赫然便是于志宁这位纥干承基的目标。
只见两盏如豆的烛光之下,于志宁正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时而搁笔思考,时而轻轻咳嗽两声,时而翻阅书籍。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纥干承基可以猜测到,这位老者此时恐怕正在思索着些什么奏章吧!
看到于志宁烛光之下的身影,纥干承基忽然想起了他会东宫的第一天见到李承乾那副萎靡样子时露出的一丝关心,心头不知怎的,忽然一软,不由自主的松了松手中的匕首。
忽然间,那于志宁忽地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见到这一情形,纥干承基手中匕首又不由一紧。
然而,不到半刻钟,于志宁又坐回原位,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纥干承基不由轻轻出了一口气,犹豫片刻,终于转头望外走去。
面对着这样一位如此深夜还在子儿奏章的老者,他实在是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