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了的阵阵嘶鸣声中,贞观四年的夏天渐渐过去了。抬起头,偶尔可见一两片绿色的叶子飘零下来。
到九月的时候,朝廷之上,最引人瞩目的事却是关于李承乾的。李世民加封前太子太保李纲为太子少师,加封御史大夫萧瑀为太子少傅。自上次令东宫先行处理讼事之后,又一个明确的信号。太子已经渐渐走向前台,走向大唐的权力核心。
然而听到李纲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允文不由心头暗暗发笑,这李纲在大隋的时候,担任杨勇的太子洗马,结果杨勇被废,被杨广夺了皇位。高祖时担任李建成的太子詹事,结果李建成被杀,李世民上位。如今,又成了李承乾的太子少保,呃,历史上的李承乾好像也被废了吧!
当然,这些事情张允文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另一件则是关于李靖的。就在李世民斥责了李靖不到一个月,李世民便在朝堂上说道:“前有人谗公,今朕意已寤,公勿以为怀。”再次赏赐了李靖两千绢,加尚书左仆射。
自破突厥以来,不断有游牧民族内附,先有薛万淑遣契丹酋长没折说谕东北诸夷,如奚、室韦、扶余等部落,相继内附;后有突厥突利之弟欲谷设率众投降。
李世民下诏,诏以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道安抚大使,于碛口贮粮,来者赈给,招慰西突厥。这份诏书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反对,而在孔颖达等儒家老臣的支持下,说什么“播仁义于四海”之类的话语,李世民还是下诏了。不过诏令一下,李大亮却上言道:“欲怀远者必先安近,中国如本根,四夷如枝叶,疲中国以奉四夷,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臣远考秦、汉,近观隋室,外事戎狄,皆致疲弊。今招诸夷,但见劳费,未见其益。况河西州县萧条,突厥微弱以来,始得耕获;今又供亿此役,民将不堪,不若且罢招慰为便。伊吾之地,率皆沙碛,其人或自立君长,求称臣内属者,羁縻受之,使居塞外,为中国籓蔽,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
收到李大亮的这份奏表,李世民考虑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招慰西突厥之事。
随着秋季的到来,关于秋收之农事也渐渐提上了朝廷的日程中。朝廷派出中央巡察官吏,分诸十道,检查这秋收之事。
然而这一切都与张允文无关,他是个武将,只管和军事相关的事,不会管这些事物的。此刻的他正被支柔拖着进入一架马车之中。
“柔儿,为夫骑马不行么?非要坐这马车?”张允文无奈的对着支柔说道。
今日是十日一假的旬假,支柔便逮着这个空隙,非要拖着张允文前往她开的农场。因为昨日负责管理农场的那名管事来报告支柔,说是明日便可秋收,请东家前往农场,割下第一束麦子。然而在去农场方式上,却发生了分歧。张允文坐不惯马车,非要骑马前往,而支柔却非要拉着他进入马车之中。
支柔双手叉腰,对着张允文道嗔:“相公,难道你愿意看到我和宇妹妹两人孤单的坐在马车里?”
往车厢中一望,却见到了李宇一双漆黑的眼睛。
“好吧,好吧,坐马车就坐马车吧!”张允文无奈的说道。
于是一辆装饰风格带着几分脂粉气息的马车在蕊儿的驾驶之下,慢慢的出了长安城,一路往东而去。
马车沿着官道不急不缓的行驶着。官道一侧是大运河,碧波荡漾,微浪起伏,一艘艘大小船只穿梭河面,帆影点点,映在碧蓝的河水中,煞是好看。而官道的另一侧却是块块整齐的良田。田里的麦子尽皆垂着脑袋,沉沉的麦穗随着河风的吹拂,而有规律的摇曳着,如同扬波分浪一般。
掀开帘子,望着这帆影点点的大运河,支柔忽然道:“相公,我们下去坐船吧!来长安这般久了我还没坐过几次船呢!”说着一脸期待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正要拒绝,那支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若是相公答应,今夜妾身随便相公处置!”说完还在张允文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听得这话,张允文顿时】想也不想便即刻应道:“好!”然而这时,却看见李宇翘起的小嘴,当下苦笑,这左拥右抱的差事可是不好做啊!
将马车放在一家驿站里,然后来到驿站旁边的渡口,雇了一叶小舟,由一位年老的艄公摇着橹,慢慢放舟。那艄公裤脚衣袖高挽,奋力的摇橹,双手青筋冒起。虽说穿的有些寒酸,却是落落大方的和张允文等人说笑着,似乎丝毫没有将众人身上华丽的衣衫看在眼里。
坐在船头,迎着猎猎河风,看着水面上往来的大小船只,张允文忽然想起了皮日休的那首诗来: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在老艄公的奋力摇橹中,小舟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新丰。
船靠在渡口边上,张允文当先跳到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李宇、支柔还有蕊儿三人接上岸来,转过身拿出一串铜钱,大约有一百百枚,递给老艄公,老艄公连连推辞,说是要不了这般多。张允文却是将铜钱硬塞进老艄公手里,迅速带着几人离去。
支柔当初买的农场位于新丰县城西,离运河也不远。众人下了官道,沿着仄仄的乡间小道走了一会儿,渐渐进入一大片麦田之中。支柔指着眼前飞大片麦田道:“相公,这里便是我们的农场了!”
张允文举目一望,只见金灿灿的麦田环绕在周遭,自己行数人仿佛置身于金色的大海之中,绵延开来,漫无边际,层层叠叠,似乎看不到尽头。河风吹来,麦浪翻涌,发出一阵“霍霍孜孜”的摩擦声。
没多久,一名中年人便带着十多人赶到了麦田之中。
张允文认出来,这中年人正是昨夜前来报告秋收的管事。
在这叫着卫昌礼的中年人的带领下,张允文等人来到了一处农庄。
这处农庄不大,大约有五十来户人,据说是支柔招徂而来的流民,还有些则是奚族的牧民。而附近的田地,全是支柔凭借当初张允文给的十万贯买来的。无论是农庄还是田地,都在户部登记在册。
东家的到来,使得农庄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农户们凑出了一大桌子酒菜,招待张允文等人。用完酒菜,支柔将那卫昌礼找来,问道今年的秋收的准备情况。
卫昌礼说道:“禀东家,今年农庄每户出三人,共计有一百六十五名劳力,四下麦田一共是十三顷!”
支柔点点头,一副精明的女地主模样让张允文和李宇二人看呆了。
“好!你去告诉农户们,若是能在一个月之内收割完毕所有麦田,每人每天可得钱百文,若是两个月内收割完毕,每人每天只能得三十文。至于今年佃子,就取七成吧!”支柔笑着说道。
卫昌礼躬身一揖,出门而去。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张允文笑着对支柔道:“呵呵,柔儿,看你这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地主婆了!”
支柔笑了一笑,却是将目光望向李宇。
这时候,那卫昌礼进入屋内,向支柔道:“东家,农户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开镰呢!”
支柔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开镰!”
支柔带着一顶精致小巧的斗笠,手拿着一把崭新的镰刀,对着张允文微微一笑,然后来到一块田边轻轻割下一段麦秆。
在众农户的欢呼声中,支柔拿起这段麦秆,走到张允文身边:“呵呵,这是我割下的第二段麦秆了!去年的那段,我还保存在家里呢!”
张允文接过这段散发着草香的麦秆,望着那些涌向不同麦田的农夫,一时间竟痴了。
兴之所至,张允文和李宇也拿起镰刀,与支柔一道奔向麦田里,好好体验了一把当农夫的瘾,不过他们却是带着玩闹的心情前来的,没过多久便丢下了镰刀,在麦田中嬉戏起来。
在农庄麦田里玩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需要回长安了。若是再迟上一些,城门关闭,恐怕就要住驿站了。
当他们歇了下来,喝了两口水时,李宇和支柔这才发现,自己漂亮的衣裙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了,道道红色的痕迹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不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却是麦须扎出来的。
看着二女可怜兮兮的模样,张允文失声笑道:“这没什么事,一两日便可复原如初!”二女这才放下心来。
临走的时候,张允文他们才记起,貌似自家的马车好像还在驿站吧,看来还得坐船回去。
来到渡口,竟然发现那载着自己来的那位老艄公竟然停船在那儿,张允文当下笑道:“老人家,我们可真是有缘啊,又遇上了!”
那艄公笑道:“不是遇上了,是小老儿收了公子三倍船资,自然要在此处候着,再将公子送回去!”
张允文顿时感激的抱拳道:“多谢老人家!不过老人家,若是我等已从陆上回去了,那老人家不就是白白在此守候了么?”
老艄公“呵呵”一笑:“小老儿会在此登上两日,若是等不到公子,便只好回去了!好了,请公子还有三位姑娘上来吧,小老儿这就载你们回渡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