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摆摊
心中的愧疚更深，我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无脑留下的东西卖完。
摆摊……
是爸爸带我去的，依旧是那辆电瓶三轮车，带着我，我带着准备摆摊的货。
A城是三线小城市，白天人大部分上班，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所以，爸爸让我把摆摊的时间定在晚上。
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长相，白天摆摊的话，可能连问的人都不会有。
但是晚上光线暗，我再戴上口罩和帽子，看起来就和正常人一样，唯一不像的，可能就是身材了。
是去年夏天，那时的我只有六十斤左右，虽然还在吃中药调理，但体重长的很慢，只穿着一件单衣的我看着就更瘦了。
皮肤的原因，夏天我尽量穿着长袖，这样可能还不会惹人注意。
摆摊的第一天。
用一个东北词来说，就是很虎，真的很虎。
从来没摆过摊的我第一次就把全部货搬上了爸爸的电动三轮车，打算大甩特甩一次。
爸爸还给我搬了一个桌，用废旧的铁皮焊成的桌，也很重。
我们父女俩开着电瓶三轮车，来到A城最热闹的夜市。
因为要占位置，我们去的时候大概五点多，夏天的这个时候，天还未黑，不过，很多好位置就被占了。
有摊饼的大妈，卖奶茶的哥哥，卷棉花糖的大爷，卖玩具的阿姨，一条街上，食物的气味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但是，不能吃！
连一块钱都没赚到的我，怎么能花钱呢？
我们找了个空位，爸爸把桌子搬下来，我负责摆货，不到几分钟就捣腾好了。
但是，下一步要怎么办？
我看电视剧里的摊贩，都是边卖边喊的，比如：瞧一瞧，看一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如果是那样，我真叫不出口。
“爸爸，你先回去吧，等晚点我要回去再打你电话，你来接我。”我对爸爸说道。
爸爸站在一旁，是打算陪我卖的，可是我怕丢他脸，我一个人丢脸倒没什么，反正也不出门，还戴着口罩，和这A城的人见过一面就可能不会再见了。
但爸爸不一样，他要去帮别人干活，他还要在A城赚钱，如果被别人认出他以前摆过摊，那得多尴尬啊。
爸爸对我说：“你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的，你先回去吧。”我忙催促着爸爸，又说：“你在的话，我会有依赖感的，你就让我一个人独立一下，好不好？”
二十三岁了，普通的二十三岁女孩子都能自己赚钱了，如果这次，能证明自己也好。
爸爸总算被我打发走了，还留了一些零钱给我，说是遇到有人买东西就用来找零钱的。
我将零钱放到口袋里，然后站在摆了货物的桌子背后，因为口罩的遮掩，我有足够的安全感，但是让我叫卖的话，我还是开不了口。
时间一长，天色也渐渐黑了，来往的人逐渐增多，却没有一个人停留在我的摊前。
我看了眼摆在我斜对面摊饼的大妈，她家的生意很好，一辆三轮小推车，上面搭着的是用来摊饼的铁板，车内装的应该是煤气之类的东西，和我以前上学时候在学校门口大爷烤铁板豆腐用的家伙什很像。
她的摊前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还有一些带着小孩子的妈妈。
而这些人大都需要用我卖的产品，我就纳闷了，明明我就在那摊饼的大妈对面，为什么他们都不来我的摊前面看看。
哪怕问一问也能给我点信心啊。
我像个焉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望着面前纹丝不动的货。
怎样才能让他们到我的摊前，怎样才能让他们买我的东西？
站的累了，我坐在爸爸从隔壁小饭馆中借来的高脚凳上，以手撑着下巴，听着这条街道带来的热闹嘈杂，有小孩的闹声，有学生的笑声，还有摊油饼的滋滋声，电动车时而加速时而刹车的嗡嗡声，玩具摊老板娘摇波浪鼓的声音……
这么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我脑中不禁浮现出现在的自己，肯定是淹没在众多声音中的一个小小的一角。
来往的行人能看到我吗？他们就算能察觉到我，他们又能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卖什么的吗？
所以，吸引他们的视线，是第一步，然后才能谈卖不卖，卖多少钱的事！
想到这，我突然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站到了摆货的桌子旁：“来看一看啦，能洗手洗脸的……”
此处省略若干广告词。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真就叫卖了出来，声音不算大，但足以吸引周围五米之内行人的视线。
可能，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觉得我挺适合这句话的。当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生病如是，摆摊如是。
第一次叫卖，只有一个词，紧张。
那次，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紧张，手心，额头，就连鼻翼，都紧张到冒冷汗，感觉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上学时期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紧张感与之相比，可以相差数十个level！
“来看一看，比洗面奶好用的……”又换了一句广告词，这时候，已经有人朝我的方向看了，他们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我桌上摆的货。
有的人只是停留了目光，几秒而已，但有的人真的在我的摊前停下来了。
心中的成就感如同正在上升的烟花般瞬间炸开，满足，得意。
我做到了，原来我真的可以做到。
是两个小姐姐，化了妆了，一看就是常用护肤品的，我暗自咬牙，想着一定要拿下这两个顾客。
PS：我卖的是护肤品一类的。
我小心翼翼的跟两位小姐姐介绍产品的好处，用尽生平最大的耐心，想要让她们买下产品。
她们似乎是心动了，拿着产品左看看右看看，还凑近闻了闻。
看这情况，是想买了吧，我心里想着，只是，还有最后一关，价钱！
很多时候，顾客都有想买的冲动，但最后都是因为价钱高了，所以就不买了。
这次，同样。
两位小姐姐听到我报的价格，连还价都没有，就笑着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然后留给我两个潇洒的背影。
因为小姐姐的离开，我心中刚才升上云端的感觉立刻掉落到谷底，仿若被一团黑云笼罩着，是看不到希望的阴影。
收拾好心绪，我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有人问就说明我的东西还是有人感兴趣的，只要我加加油，下次，一定会有人买的。
“能洗手洗脸的……”我大声的叫卖着，相比第一次来说，已经听不出任何紧张感了。
果然，什么事都需要去尝试一下，只要你踏出第一步，其实，真的没那么难。
“诶，你这东西怎么卖的？”
这次问我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妈妈，她骑着电动车，人还坐在车上，车后座是加了安全座椅的宝宝。
我对她笑了笑：“八十八一块，能洗手洗澡，宝宝也可以用哦，这种，有牛奶香味的，宝宝一定会喜欢。”
我说着就拿了那款宝宝专用的给她看，她拿到手上后闻了闻，然后说：“好，我要一块。”
说完，她就从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钱出来。
我：“……”
成功来的太突然，竟然这么简单就卖出去了，
我急忙接过她手中的百元大钞，接着说：“我找钱给你。”
东西是八十八，我要找十二块钱给她，但是，翻遍兜里，都只有十块，二十块的纸币，没有钢镚。
我怕对方等着急了，自己又没有零钱找她，下意识就说了：“我没零钱，你加我微信吧，我在微信上转给你。”
“算了，不用了。”她的表情是笑意，看着有温馨的感觉，我更不好意思了，又对她说：“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找人换一下零钱。”
摊饼的大妈已经回家了，不过，不远处卖玩具的老板娘应该有零钱，找她换可行。
我心里打着主意，想去换零钱，但这回买我东西的顾客又说了：“真的不用。”
“可是……”
“我看你身上这些东西，是生病了吧，还出来摆摊，挺不容易的。”
听着她突然说的这些话，我才想到，自己生病了啊，自己是个病人啊，自己现在在摆摊啊，手中攥着那张崭新的纸钞，我的喉咙哽的说不出话来。
想了好多话，怎么谢她，自己得的什么病，都想说，可是最后，我只开口说了句：“谢谢。”
她对我笑，说：“没事，摆摊别太晚，早点回家哈。”
我望着她带着孩子骑走的电动车，眼眶红红的，但我没有掉眼泪，深深吸了吸鼻子，有冷风从鼻尖钻入，我展开了一个笑，第一次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加油！”
平时不喜欢这个词的，直播的时候，有人知道我得过白血病，弹幕上是满屏的“加油”，我总觉得这个词没用，因为“加油”不能让他们替你分忧，也不能让你从困境中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