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奇葩病友
“那就可能是了,不过激素,按理说吃了也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并发症。”李医生的回答模棱两可。
妈妈听着似乎觉得替我委屈,语气变得有些逼人,她说:“那时候她一天吃十二粒激素,有那么吃的吗?”
可能是觉得这里面也有医生的责任吧。
李医生没反驳,也没说话,笑的很尴尬,后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在我面前至少是这样。
没发烧了,没吐了,同样,也没有吃药。
身体状况的好转,让生命的希望再次燃起一抹曙光。
可是,肺部感染没有好,在医院也只是靠输液维持,回家的话,不又是一样的结果?
李医生建议最好还是先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等身体的病况稳定了再做打算。
妈妈也是同样的意思,一旦有一点点希望,谁都不想放弃。
我也同样。
又开始新一轮的长住医院的时间。
医院真的成了我的第二个家了,手上几乎找不到可以打留置针的静脉,每次打留置针我都怕的要死。
不是怕疼,是怕扎不进去,又要多扎几次,甚至是扎进去,还没滴十分钟就肿了,堵了,贴血管壁了,各种情况。
我真的很喜欢李医生,她让我少受了很多无畏的疼痛,因为知道我的静脉不好打,她让医院里一个打针经验老道的护士专门负责给我打留置针。
这个护士约莫三十岁,头发卷卷的,这是我对她印象最深的一点,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不过,她来给我打针的那段时间还怀着孕,她是个孕妇,我问她,不用休假的吗?
她说,一般是生完再休。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给我打针的操作也很熟练,一看就是手脚麻利为人爽快的那种。
不过我也只是打针的时候碰到她几次,还有偶尔来换药水的情况下,也会看到她。有时候她挺着肚子不方便,药水挂不上输液架,这会妈妈也会帮忙。
在医院的时间久了,和一些护士也很熟了,有时候她们来换药水,就和她们聊几句,有时候晚上挂完药水,在走廊上走走,还能看到她们不在病房的比较生活的一面。
虽然还是穿着护士服,戴着护士帽,但口罩已经摘了,我看得清她们的样貌,都是很年轻的女孩。
妈妈和她们聊过几句,大多二十岁左右,其中还有的比我还小。
“梦梦,以后病好了也去学做护士吧。”妈妈对我说道。
“我?”我摇了摇头,“算了吧。”
倒不是说不敢打针什么的,天天看护士打针,倒不觉得打针吓人了,反倒是她们走路的速度,让我望尘莫及。
平时跟个小姑娘一样,但护士台的铃声一响,个个都跟开了挂一样,走路带风。
就算是吃晚饭吃到一半,也会立刻洗手,戴口罩,进配药房,拿着提前配好的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铃声病房。
可能这就是护士这种职业的常态,很多时候,我看着心中都不由得生出敬佩,我当然想成为这种人。
能帮助别人,能从中体验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我走路的速度简直慢如蜗牛,尤其肺部感染之后,呼吸稍微快一点就喘气。
喘的像是随时可能背过气去。
那次,在医院住的时间够久了,有……大半年了吧,从2012年年底,至2013年夏季。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还没有手机,大半年,我真的会烦死。
妈妈可能也烦,于是,我们有了一个想法——租电视!
单人病房也有电视,但是单人病房基本都是长期在医院里的病人住的,毫不夸张,他们大多住了半年以上,有的甚至一年,两年。
病没好,就一直住,病没好,回家又能干嘛呢?幸运的是,他们治疗的费用充足,才足够支撑他们长期住在Dr医院这种连诊疗费都是一天一百的医院。
反过来说,没钱的话,只能回家。
租电视的费用一天是五块,我和妈妈算了算账,十天就是五十,我可是打算在医院住上好几个月的人呐,长期下去,肯定不划算。
思来想去,我们想了个更适合当下情况的主意——买电视。
妈妈去二手市场买了一台二手老式电视,花了一百五十,出院回家的时候,再转手卖回二手市场,我记得当时是卖了五十块钱。
算来算去,一台电视,半年多时间,我只花了一百块钱,打发了时间,还消除烦闷,更得到了开心。
傲娇的说一句,有时候不是不会省钱,而是脑子不会转弯。
大半年的时间,其间,也碰到了不少病友,相同点是,她们来了又走,而我,一直在。
一个人住病房的时候,看电视还可以随心所欲一些,声音想开多大就开多大,什么时候想看就看。
但是,多了一个病友,就不一样了。
而且,还是一个奇葩到极致的病友。
尤其记得她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她,她妈妈,她妹妹,她爸爸,还有她弟弟,都来了。
左边的病床边上,热热闹闹,我第一次见一个人住院,这么多亲人来。反观我这边,只有妈妈和我,冷冷清清。
那天早上,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我照常接着追每天上午档的剧,妈妈在清理电饭锅。
电饭锅是我们家在医院的主要炊具。
然后,隔壁病床的妈妈,我不知道她名字,暂时称之为H吧。H的妈妈,可能是去找医生商量什么事,只有她妹妹坐在病床边上陪她说话,她爸爸和弟弟便在病房门口倚着。
呃,有点像门神。
我躺在自己的病床上,能听到H和她妹妹说话的声音,她们说的是方言,我听不太懂。
不过,有一句我听懂了。因为她们说那句话的时候,H的妹妹转过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然后说了句:“播的是《娘要嫁人》。”
《娘要嫁人》是我当时正看的电视剧,看那部电视剧的原因,是因为偶尔看到里面一个片段,是李立群演的角色,说带了两个皮蛋下酒的画面。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一幕后就很想吃皮蛋了,我们这边的习俗,端午节的时候都会吃皮蛋,然而我是不怎么吃的。
可能一句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永远在想念,当时身体的状况不允许吃皮蛋,反而更想吃了。
因此,剧就那样追了下去,没头没尾,当做打发时间。
H的妹妹说完后,我听到H又说了句:“这电视剧名我听过,听名字就不好看。”
我:“……”
虽然H说这话完全是笑着说的,属于玩笑话吧,但我心里听着真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随手采的野花被别人笑说,摘朵野花干嘛?
虽然是随手,虽然是野花,但那也是我摘的!轮不到你来说好看不好看!
好吧,现在回忆起来,我承认当时的自己是有点过了。
不过,这种心理只存在几秒钟,我便接着看电视了,她不好看她的,我觉得好看就行。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始,她们姐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到都盖过了电视的声音,我当时来上海住院,完全是临时的,根本没想到身体会恢复,更没想过会在这里买一台电视看。
所以就没带眼镜过来。
近视眼的硬伤,没戴眼镜,看电视只能根据屏幕上画面的大概轮廓,然后听声音,知晓剧情。
但现在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老式的,二手的电视机,妈妈说反正以后还是要转手卖,就没有买遥控器,因此,调频道以及音量都是要在电视机身上按按钮。而我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当时骨头还没完全恢复,也不好下床。
这时,妈妈正好洗好锅碗瓢盆走进来,经过电视机前,我让她开大点声。
“听不到吗?”妈妈问我。
我瞥了眼隔壁聊的正欢哈哈大笑的H姐妹,语气酸酸的,说:“说话太大声了。”
平时的音量都是10,现在要开到20。声音是大了,但房间里的电视声,说话声,吵的我再也没了心情看电视。
跟妈妈说不看了,让她关电视,我就躺床上发呆,然后听她们讲话。
妈妈可能觉得我受委屈了,她对我说:“忍一点,这在医院都不容易。”
“嗯。”我点头。
其实我对那部电视剧不是很感兴趣,可以不看。所以心里的不舒服也只是一时的,转了念便睡觉了。
这点我们有些相似,H也喜欢睡觉。
不同的是,我怎样都能睡,而她……
必须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别安静的环境下才能睡。
午休,时间必须要在一点到三点,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自己睡觉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安排我睡觉的时间。
原因,我不睡觉会吵到她。
但是,我有时候上午睡了,中午就不怎么想睡了。
不睡觉怎么办?那也不能发出声音,有一点声音都不行。
葩点升级,所幸的是,我们彼此之间还没发生实质性的矛盾。
如果拿到战场上来说的话,H就是进的那一方,而我们,一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