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悉的心跳感觉
英语老师说学英语就要大声读出来，每篇短文，他几乎都会要求学生朗读。
那是两节连着上的英语课，上了一节后，英语老师留下一句课后作业：“下节课我会点名让同学来读这篇课文。”
一听这话，同学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下课后头一次没有打闹成一团的，而是都待在自己座位上读英语。因此，我一直想表现的机会来了，第一节课老师有空出时间让学生自由朗读，我已经将那篇短文读得七八分熟，课后，又在朗朗的声海中反复读了十分钟。
“铃铃铃……”
上课铃声一响，各位同学整装待发，犹如上战场又缺少点勇气的战士，但将军点到谁，谁又必须上。
果然，英语老师还是老套路，先让同学们主动举手，十秒，二十秒，同样没人敢举手。
“那我开始点名了。”老师说。
我心砰砰的跳，跳的特别快，不是怕老师点到我，而是想到我接下来要举手，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读课文，就紧张到手心出汗。
没等老师点名，我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举起了手。
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秒觉得，那手不是我的，我没有支配它让它举起来。
“好，君小梦同学，你来读。”
听到声音，我颤颤的站了起来，其他同学都是坐在位置上的，唯独我是站着的，这让我感觉到自己和他们的不同，同时，也证明了，此刻，他们的目光，几十双眼睛，都正盯着我。我不能出一点差错。
“what are you……”我侃侃读出文章，声音洪亮，只是，每到停顿处，声音都会不自觉的发颤，那是因为我紧张，每读一句，我就紧张一分。
在全班人面前读英语文章，我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这么大声的读。
初一的单词大都简单，没什么难度，那篇文章我在课后也读顺了好几遍，除了一个比较难读的地方，我每次都卡在那里。
眼看马上就要读到那句了，我心里更紧张了，“you can call me m……不对……”
终究是读错了，“不对”二字，我紧张到直接用家乡话说了出来。
我的脸顿时爆红，“砰砰”狂跳的心脏倒是渐渐恢复平静，就是脸上的温度，烫的能煎蛋。
停了一秒，我继续读了后面的文章，接下来，畅通无阻，读完之后，我感觉世界都美好了。
“不错，sit down，读的很棒……”英语老师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接着，我听到英语老师又说了：“中间那个家乡话说的还蛮有韵味的……”
顿时，全班爆笑。
我：“……”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想知道他有没有笑我，他有没有觉得我不错，但我知道同学们这会儿肯定是在看我，所以我不敢往后看。
虽然途中有差错，还有同学们善意的“嘲笑”，但是读完之后，尤其是得到老师的夸奖，我的心情反倒好起来了。
这也许是我突破了自己，尝试了之前一直不敢尝试的的原因。
人与人之间会互相影响，学习也是，因为我的自告奋勇，又有好几个同学举手，并且读出了课文。
他们之中，也有读错的，但是谁也没有停下，都坚持读完，那一节课，是我觉得上的最快的一节英语课。
没有乏味，没有困顿，只有有趣。
我不知道我的主动发言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能肯定，我引起了老师的注意，有时候放学碰到英语老师，我没看到他，他却会主动叫我，然后我一声“老师好。”
心里又有些雀跃，为自己比以前多了几分勇敢而雀跃。
令我更加高兴的是，初二，我们又分到了同一班，不过换了老师，但这次，他坐在了我身后，他成了我的后桌，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我兴奋了好几天，可是，胆小的我依旧不敢跟他说话，除了老师要求必要的分组讨论，我们会有交流，还有我被烧了头发的那次，平时，我们的交集为零。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初三，我分到了尖子班，他也分到了尖子班，全校两个尖子班，但唯独，这次我们没分到一块。
靠在病床上，我想，如果当时我没有成为一个积极发言的好学生，如果没有分到尖子班，如果没有考上重点中学，我现在是不是不会在医院？
也不会遇到他吧。
我看着面前比初中又高了十几公分的男孩，他的皮肤偏白，尤其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是个典型的阳光男孩，只是，我很少看他笑。
“诶，你上高中后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突然一瞬抽筋，就这么问了出来。
但是，问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急忙掩饰着笑，说：“我随便问问的，你成绩这么好，班上肯定有女孩子喜欢啊。”
“梦梦，可以吃饭了。”
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
亲妈啊，得救了。我悄悄瞥了眼刘奕天，看到他没什么表情，才转而看向我妈妈，他应该没看出我的心思。
“买了什么好吃的？”我问妈妈，表现出一副很有胃口的样子，因为我想让刚才的事快点过去。
“罗宋汤，你化疗，吃不了油腻的，这个汤清淡。”
听到“罗宋汤”，我顿时焉了，罗宋汤就是蔬菜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蔬菜，冬瓜，胡萝卜，西红柿……几乎我不喜欢的蔬菜全聚齐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蔬菜汤要叫这么好听的名字。
妈妈根本没看我，她拿出另一个饭盒子，把盖打开，顿时香喷喷的气味散开，妈妈将一次性筷子递给刘奕天，对他说：“天天，来，这是你的，扬州炒饭。”
“阿姨，我不饿，你吃吧。”
他将客气进行到底。
我默默的端起自己的罗宋汤，用妈妈烫好的汤勺舀了一口递到唇边喝了下去，咸甜的味道弥漫在喉间，倒没有恶心的感觉。
“我中午吃了饭的，这是买给你吃的，客气什么。”妈妈说道。
“唔……”我咽下第二口汤，眨了眨眼，对刘奕天说：“我妈妈中午确实吃了，你吃吧。”我发四，不对，我发誓，所说句句属实。
他没有再推脱，接过了透明塑料饭盒子，扒拉着筷子就开始吃了。
我看到炒饭上面切得碎碎粒粒，油光滋润的腊肉，胃里不由得泛酸，一股刚喝下去蔬菜汤的味道由下至上充斥鼻尖，下一秒，“呕”的一个空隔声，我整个人都舒服了。
只是，突兀的声音响起，他听到后，抬头，望着我，说：“我出去吃吧。”
我：“……”
他绝对是误会了！
“没事，化疗的时候我没胃口，经常会这样的。”我解释道。
“哦。”他回道。
之后，我发现他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我可以理解为他是担心我看到他吃饭又反胃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他是担心我吧，他对我和对别的同学是不一样的吧……
他的饭吃完，我的汤只喝了几口，但凉了。妈妈在外面和别的病人家属聊病情，我便没叫她，想把汤在小桌上。
但是我的左手插着PICC管，不能大幅度动作，右手拿着汤，但要放到同样在右边，且上面堆满了刚才他送来的水果的小桌上，也很难。
我把端着汤的右手艰难的折成九十度＋，想在丝毫不洒掉汤的情况下，将碗放好。
他已经起身，想帮助我，突然的近距离，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碗里的汤差点洒了，其实更多的是慌乱，还有紧张。
他及时接到碗，将碗放在小桌上。接碗的时候，他的手指微乎其微的碰到了我的手背，我感受到那轻微的一瞬，心脏不受控制的比上一秒多跳了好几拍，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可是，脸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深。
本就憔悴泛黄的脸，染上害羞的红，和发烧有点像。
我呵呵的傻笑道：“差点洒了。”
“要不要我叫阿姨进来？”他问我。
“不用。”我急忙回道，妈妈进来看我这样子，绝对会以为我发烧了。
可是，看到外面渐渐黑了的天，我又伤感了起来，我想问他你什么时候走，但我始终没有勇气问。
而他也没打算说，就这样，两人坐着，有几分钟后，直到他发现那袋吊了一下午的化疗药见底后，他提醒我说：“药水滴完了。”
“哦。”我反手打了床头的护士铃。
没过多久，护士就拿着又一袋500cc的药水进来，妈妈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刘奕天为了给护士让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到了病床的最外面。
护士换好药，离开了病床，换到妈妈走到病床前，她问刘奕天：“天天，已经五点多了，你要不要现在回去？”
妈妈是担心天色太晚，他一个学生不方便，但我听着，却有些不舍，因为在上海难得见到熟人，更因为难得见到他。
他应该正想回去，拿了在病房里因为空调热的原因脱了的外套，道：“我马上走了。”
说完后，他看向我，说了句：“好好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