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形银光惊鸿一现,青泉手里的铜管四五分裂后垂落至地,在场的青龙使没有一人能看清雪姬的动作,听到地上传来杂乱的金属撞击声,才反应过来。
雪姬横单手横握九曲勾魂镰,比她还要高的镰身透着冷意,这把灰黑色的武器由青龙会的专职铸剑师铸造,它的主要材料很特别,并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博学者发明的新型材料—碳化硼,它的硬度虽不及若曼合金,可比铜铁、银要好上几倍,据说连钻石都能轻易切开。
当然,再锋利的武器放在庸才手里也只是浪费,雪姬是够资格驾驭九曲勾魂镰的强者。
几年前,曾有一个醉酒的人族除妖师在青龙会管理的街头发酒疯,他的能力在A级别以上,实力很强,其构造的术纹可以实质化出防御属性极高的魂力盾,青龙会那么多高手,却没有一人可以突破这层防御。面对他,前任四级青龙使都无可奈何,
直到雪姬出现,她攻势如风,仅仅一镰就划碎了魂力盾,就连他双手的武器也在电光石火间成了好几截,惊愕之余只好落荒而逃。
有传闻说加入青龙会前,她在某位剑术大师手里秘密训练过,可贫民窟的孩子吃饱都成问题,哪有钱做那种事?这或许是无稽之谈,不过雪姬的实力在特罗德的地下社会能排第三,这倒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幻泥制造的幻境真实无比,陷入里面的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雪姬耐不住性子,可不想傻傻的呼唤半天,她叹了口气,熟练的收回了武器。
“雪姬…青泉大人贵为青龙会的会长,这样做不好吧。”瞬影提醒道,看到青泉没发怒,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可他是我爹!”
“好吧…”
一旁,青泉猛地睁开眼睛,脸部微微抽搐,好像在发呆。幻泥制造的幻觉消失后,现实与幻境的反差会让人进入这种状态,吸食者的年龄、体质会影响时间的长短,以前青泉几乎是秒醒,现在越来越不行了。
本来就上了年纪,大量吸食幻泥损坏了他的神经系统,反应和动作迟钝了很多,当年那位手持圆环大刀,笑傲八方的猛龙已成了精神萎靡不振的老头,风吹的大点就摇摇晃晃了。
青泉失去了统御三千青龙会成员的资格,这样的传言最近流传的风生水起,小弟们私底下说说倒也无妨,手握重权的青龙使恐怕也存在别有用心之人,混帮派就是如此,最需防备的永远是自己人。
雪姬的眼睛快速扫过在场的青龙使,可他们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老手,心理素质较好,也或许认为更新换代是天经地义,即使旧时代的前辈为帮会付出了一生。
“你们先出去,我和会长还有事要谈。”
青龙使全走了后,雪姬小心的关紧门,搀扶着青泉来到青龙会的龙头椅坐下。
“爹,听句劝!”雪姬双手叉腰,没好气的说。
“幻泥…偶尔享用一次并无大碍,味道和烟差不多嘛。”青泉在女儿面前总是像个鸡贼的老顽童,爱用长辈的语气说着歪道理诡辩。
“骗小孩呢!上次跟我这样说的人的坟头草都三尺多高了。”
“你爹我都八十了,活一天少一天,只图临走前活个安逸。”
“陈瞎子说了,爹吉人自有天佑,能好好地活到一百多岁呢~”
“傻丫头,那是恭维的话,谁敢咒青龙会的会长早死?”青泉说“说句实话,我们做的是伤天害理的生意,得不到神的庇护。”
“我不管,爹身体好我才能安心做事,青龙会还有很多尊敬爹的弟兄们,为了他们,你要照顾好身体。”
雪姬蹲下把头轻轻的靠在青泉的双膝,闭上眼睛感受那份熟悉的温暖,小时候她训练累了就会赖着青泉不走,笑起来又甜,同时期的新人大多笑话她是颗长不大的“粘人糖”,谁又会想到仅仅几年她就成了一人之下的七级青龙使。
青泉布满老茧的双手缓磨砂着龙头椅两扶手雕刻的青龙图案,顿时感慨万千,自入青龙会,从无名小卒拼杀至会长已过六十余年,物是人非也不足以形容时间的变迁。
无数帮派人士梦寐以求的地位他得到了,可也失去了很多,错过的人事只好看淡,放不下的只有懂事的宝贝女儿了。
“傻丫头,有看上的男人吗?”
雪姬猛地睁开眼,满脸通红,严重怀疑她的老父亲因为幻泥的作用还神志不清。
“我、我不需要,也没经验…再说,谁会喜欢百人斩啊”
“因为那就畏惧的孬种不要也罢,塔里克王国地大物博,很多有趣的地方丫头还没去过,相信爹,只要不停的旅行,总会遇到值得托付的人。”
“爹…你要赶我走?”雪姬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说“青龙会才是我的家,爹是唯一的依靠!谁都无法改变!”
“每天担惊受怕,哪有这么不踏实的家”青泉冷哼一声,窗外人影窜动,这些家伙即使赶出去也不安分!
“我虽然是个糟老头,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境地,时代固然瞬息万变,失去力气的前浪抱着旧规矩离开是天命,只是丫头…你本性太善良,骨子里埋着慈悲和怜悯,斗不过那些不计后果的后浪啊。”
“如果必须如此,我会努力成为那样,伦武力和智谋,我青雪姬不输他们!”
“别瞎说!答应爹,做好离开的准备,暴风雨即将来临,到时候再走就晚了,今天叫丫头来也是为了这句话。”青泉语气骤然间严肃起来,可雪姬却满不在乎,对此他颇为无奈,丫头什么都好,他要怎么演才能像一个生气的父亲?
雪姬沉默了很久,才重重的嗯了声,站起身迟疑了会儿,她捡起了地板散落的铜管碎片,上次老爹就偷偷的拼接了起来,破坏幻泥的吸食器具的效果微乎其微,谁知道这个房间里还藏着多少呢…
真是的,想让别人听话自己却最不老实,所以才不放心。
雪姬离开后,青泉抱着额头苦思冥想,左宁的死有可能是帮中夺权造成的惨剧;从另一方面考量,一般人无法悄无声息的带走实力强劲的一级青龙使,这意味着有新的势力涌入了特罗德地下社会,倘若真是这样,一场腥风血雨或将到来。
想到这,他张开右手手掌,一道道紫黑色的刀疤令人触目惊心,不知道武器生锈了,他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热血沸腾。
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人老了,记忆下降后免不了健忘,惦记侥幸存留的记忆残影也是他的乐趣。
青龙会创立初期,他面对的敌人多么凶狠,头破血流,断了拇指也握着大刀呼喊着冲来,几群人为了争夺一个破街口不分昼夜的打斗,打跑了一群又来一群。
那时候哪有什么青龙会、白虎会,全是光着膀子上阵的鲁莽汉,拼杀的意义也只是为了聚在一起互相保护,混口饭而已。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现在的帮会成员多体面,高级干部穿着裹得严实的的神罗西服,说话总爱绕着弯装学问,帮会开会也变着样嘲讽老一辈不懂这个时代。
他也许真的老了,可完全抛弃老祖宗留下的财富,那不叫懂,是眼高手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