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雨水鲜红一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杨臻在雨中飞快的奔跑,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一声孱弱的呼唤出现在雨幕中,杨臻扭头看向身后,鲜血染红的泥沼里,慢慢吞噬了一个月白的身影。
杨臻飞快的跑过去,想要伸手拉住那人,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那人的衣袖。
巨大的悲伤袭来,杨臻痛苦万分,想要纵身同那人一起跃入泥沼,却被人,从身后拉了回来。
疼,撕心裂肺的疼。
意识迷蒙之间,听见耳边有人说了一个记不真切的名字,只说新皇登基了,她被那个模糊的名字,彻底放弃了……
慢慢睁开眼睛,杨臻坐起身来,胸口一阵闷闷的疼痛,看着空荡荡的千云殿,角落里一支蜡烛静静的燃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十分惧怕黑暗,感觉那黑暗,会将她身体里的灵魂吞噬干净。
又或者,她生来就是这么一个懦弱胆小的人吧!
伺候的宫女翠儿,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怯生生的朝杨臻问道:“娘娘,是要起夜吗?”
杨臻怔怔的摇了摇头,被方才的梦一惊,已经睡意全无了。
起身,披上外套,杨臻慢慢的,踱出了千云殿的大门。
值夜的翠儿,提着灯笼亦步亦趋的跟着,没有敢再开口说话,只知道这位娇娇弱弱,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臻妃娘娘,惹不得。
夜风微凉,杨臻茫然的走在花园里,只觉得这个已经生活了三年的皇宫陌生无比,总觉得她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脚下有毛绒绒的一团东西扑了过来,杨臻被惊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把那东西抬脚一踢。
力气虽小了些,可动作却相当流畅利落,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假山旁的小湖里。
杨臻借着翠儿手中的灯笼看清,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被她踢入了水中,扑腾着四肢在水中挣扎了片刻,慢慢游到了岸上,浑身的水珠一抖,扭扭屁股跑远了。
假山后有人听到动静,飞快的跑了过来,看着还未平静的水面尖叫一声,嘤嘤的哭了起来。
有人紧随着也跟了过来,用尖锐的声音骂道:“小蹄子,若追不到金雪,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那哭泣的宫女跪向来人,砰砰的磕了几个头,指着一旁的杨臻哭诉道:“沈婕妤饶命,是她!是臻妃娘娘将金雪踢入了河中!”
“什么!”一脸愤怒的沈婕妤,几步走到湖边,眼看水面已经没有了动静,想着她的小狗,一定是早已被淹死,沉入了水底。
看了看杨臻身边只跟了个怯怯的宫女,而且那宫女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沈婕妤冷哼一声,踢了跪在地上哭泣的宫女一下,朝杨臻身边的翠儿努了努嘴儿。
那原本哭泣的宫女,立马领会了沈婕妤的意思,硬生生的拉着随杨臻出来的翠儿走了老远,只留下沈婕妤和杨臻两人,处在原地。
沈婕妤见四下无人,便明目张胆的,绕着杨臻看了几圈,鼻腔中冷哼一声,音色尖锐的夸赞道:“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呢!怪不得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
杨臻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淡淡的迎着沈婕妤的打量。
见杨臻无甚反应,沈婕妤愈发猖狂起来,左右这女人是个哑巴,在陛下面前说不了什么,如今看来,说不定不光哑,还是个聋子呢!
“像你这样的女人,活着也是无用,白白招人讨厌,我看你,还不如跳进这湖水里,死了干脆!”
杨臻不想与这种醋意洗脑的女人多待片刻,抬腿便要走,却被一旁的沈婕妤紧紧的拉住了胳膊。
“想走?哼!”沈婕妤猛的推了杨臻一把,杨臻后退几步,扶住假山才稳住了身子。
“你来之前,陛下都是宠爱我的,要不是三年前,你这个狐狸精半死不活的突然来到,我怎么会受这种冷落!”
半死不活?杨臻听到了一个关键词,她入宫有三年了,她是知道的,她生病忘了之前的事情,她也知道,可耶律离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生病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三年前会“半死不活”的突然进宫?
没有注意到杨臻神色的变化,那沈婕妤越说越觉得委屈生气,恨不得把眼前的杨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她心头的火气。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沈婕妤往远处看了一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走到杨臻身旁,沈婕妤拉起杨臻的手,用力把杨臻拉扯到了湖边,口中还高声呼喊着:“臻妃姐姐饶命,妹妹不敢了,你不要把我推下去!”
杨臻听这声音婉转哀怨,再看那沈婕妤,一双杏眼已经含了水汪汪的热泪,好不委屈!
“住手!”
背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杨臻扭头向身后看去,娄皇后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杨臻,站在不远处勒令她住手。
耶律离站在皇后身侧,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说话,亦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婕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的金雪阻了臻妃姐姐的路,被臻妃姐姐踢入了水中,谁知臻妃姐姐觉得不解气,以为是臣妾故意放金雪所为,所以硬要把奴婢,也推入水中。”说罢,还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表演的真实无比。
杨臻在一旁看着这老套的戏码,倒是被这沈婕妤演绎的淋漓尽致,也别有一番看头。
“臻儿,怎么回事?”
耶律离开口,只看着杨臻问道。
杨臻抬眸与耶律离对视一眼,许是周围的怒气多了,自己也会被沾染上,平日里柔弱懵懂的凤眸微微眯起,看着身旁跪着的惨惨戚戚的沈婕妤,抬脚一用力,众目睽睽之下,把那沈婕妤,踹进了湖里。
杨臻自身,也因用力过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一股浓浓的酒气传来,杨臻恍然想起,今日是娄皇后父亲的生辰,娄皇后的亲哥哥娄敬成,也算是北狄大将,今夜,怕是耶律离随皇后,刚刚从宫外的娄府回来。
手臂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杨臻回头看向湖里,那沈婕妤在水面扑腾挣扎,头上的发髻松松垮垮的歪到了一旁,不时张着嘴巴,吐出口中带着水草的湖水,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杨臻呵呵一笑,这样子,当真还没有方才的那只狗潇洒呢!
耶律离在杨臻身侧,将她轻轻扶住,看着杨臻的傲然的笑容,有些恍神,她是天上的雄鹰,是虎,是狼,是天生的强者,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以后若想握紧她,怕是会越来越难了。
耶律离伸手,把属于他的臻妃搂进怀里,看着还在水中挣扎的沈婕妤,冷冷的吩咐道:“谁都不许拉她上来!”
说罢,手心触到圆润的肩头微凉,便揽着杨臻,往千云殿的方向走去。
留下皇后,一脸阴翳的站在原地。刚刚陛下还和她有说有笑的往她宫里去,如今一转眼,又被那狐媚子勾引了去!
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娄皇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这臻妃,怕是不能留了!
走到落水的沈婕妤旁边,皇后斜了一眼,轻嗤一声,“蠢货!”
那落水的沈婕妤,感觉浑身的力气快要用尽,呼吸已经变的十分困难,绝望到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之前随她出来的那个宫女爬在岸边,对沈婕妤呼喊道:“娘娘,娘娘,你站起来啊!站起来!”
听到声音,沈婕妤挣扎了片刻站起身来,看着只到腰部的湖水,气的狠狠的拍打了好几下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一缕水草挂在头上,更显得异常狼狈了。
千云殿里,杨臻脱了外衫鞋袜,窝回床上,没有看耶律离一眼。
耶律离欺身过去,坐到杨臻身边,探过身子问道:“生气了?”
杨臻把头扭到一旁不理。
耶律离又轻轻捏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虽平凡,眼眸之间却自有一股帝王的霸气,虽然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但杨臻没来由的,却从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恨意。
眸光一闪,杨臻不由得,贴上耶律离的身体,嘴唇触碰到他颈间铜色的皮肤,能感受的到他皮肤下温热的流动。
舌尖轻触,挠的耶律离心头一动,刚刚将贴近的身躯拥住,却感受到脖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手下猛的用力,瘦弱的杨臻被一把推倒在床上,唇上沾着一丝猩红的血液。
耶律离伸手一摸,颈间的皮肤已经被她咬破,浸出丝丝鲜血。
看向床上的人,目光幽幽的看着他,透漏着一丝得意。
耶律离眸中一冷,上前,将她紧紧禁锢住,吻上带血的唇。
手指摩挲到她腰间娇嫩的皮肤时,耶律离动作一滞,慌忙为她重新拢好衣衫。
起身,出了千云殿的门,一夜都没有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