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魏国的方向,气候似乎变得越来越冷了,脚下的白雪堆了薄薄的一层,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骑着马儿晃晃悠悠的赶了几天的路,到了约定的地点,成翊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远处的人渐渐走近,成翊抬眸望去,赤红的骏马上,一袭白衣的杨臻骑着马儿缓缓走来,雪白的狐毛斗篷下,一张脸干净漂亮的像是落尘的仙子,眉目清泠,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凌厉,使得这太过柔美的画面,恰到好处的添了几分洒脱。
成翊的心怦然跳动了几下,心底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自她走后,竟然几次梦里都有她,莫非自己当真是那断袖?此次向皇上举荐邀了她前来,就是来认清自己的心,是不是有些在她身上了。
杨臻同样远远的看着成翊,一张脸拉的铁青,眼刀嗖嗖的向成翊射去,恨不得把他看成一张筛子,不过现实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张艺在一旁缩了缩脖子,暗自感叹,高手过招就是不一样,在凉城时老大的眼神儿看向那营中小兵,整个军营都要震上几震,如今看那成翊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张艺不禁心生佩服,果然是人中豪杰啊!
走近了,杨臻下马。成翊迎上来客气道:“杨兄,自京都一别,如今更加风采照人了。”
杨臻不冷不热的回道:“若大将军不那么“惦念”杨某,杨某的生活会更加滋润!”
成翊面不改色,低眉浅笑,有意思,似乎这位舅兄还是不大喜欢他呢!不过无所谓,若是他成翊喜欢,就够了。
准备上路时,杨臻看了看成翊身后的莫枞,疑惑的问道:“就我们几个?”
“嗯。”
出使邻国,不应该是盛装加身,再配上豪华的车队马队么?怎么只单单他们几个,去了魏国皇宫,这寒碜的阵仗还不得让人当江湖游客赶出去。
成翊一眼看穿杨臻的心思,解释道:“魏国太子赵熙是我的好友,去了直接找他便可,一般没有什么军机要事,我也习惯只带着莫枞。”说罢看着杨臻身后的张艺,夸赞道:“这次的这位小兄弟,看着倒是比上次的机灵些。”
那是!张艺听到有人夸自己,立马骄傲的直起了腰杆,身后若有尾巴,一定摇的欢快,心想这成翊将军看着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也不像老大说的那么不堪呀。
杨臻瞧着成翊,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肯定是心里觉得拉上她去魏国“相亲”,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是有愧于她的。那成翊肯定想着,如果那魏国公主貌美如花,他就娶了回去,软玉在怀风流快活,若是那魏国公主长的腰宽腿粗相貌一般,他成翊就暗里使阴招把那魏国公主打发给她。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不点破,杨臻问道:“距离魏国皇帝生辰还有十几天,你把出发的时间定这么早做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成翊心头漏了一拍,说到底,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把时间定的这么早,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路途遥远,我怕途中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就不好了,毕竟是两国相交的大事。”
杨臻最近好像遇到的很多事情,都让她忍不住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说什么怕有事情耽搁了,这下好了,都快到大梁边境了,莫说骑马,爬着去也能到了。
骑上马一同上路,杨臻与张艺走在前面,无趣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成翊同莫枞跟在后面,默默的听着两人天上地下的胡扯。
杨臻自小有个贪吃的习惯,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当地最著名的美食总是要尝上一尝的,就像上次与曾路去南疆吃竹筒饭一样,这次也不例外。
行至大梁与魏国边境的一个镇子上,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比一路上经过的别的城镇都要差上许多,可见这里官府的治理并不好。
杨臻牵着马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朝身后的张艺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这里两国交界,管理的松一些,落后和贫穷也是很正常的。”
杨臻摇头,“不是说这个。”
成翊几步上前,分析道:“这里的行人都是男子和中年妇人,没有少女。”
一句话说到了点儿上,杨臻斜眼撇着成翊鄙视,好色之徒果然不一样,到了这种地方都不忘把眼拔尖观察少女。
成翊感受到了杨臻的目光,把头摆端正看着前方,薄唇上扬,笑的莫名其妙。
走了一段路程,杨臻越发觉得奇怪,少女倒是见了几个,不过脸上都抹上了黑灰,看不真切模样。
好怪异的镇子!
按常理来说,想了解一个地方的大概情况,自然要找这里最热闹的酒楼。
进了一间二层的小酒楼,成翊本想直接去楼上的雅间,却见杨臻和张艺在大厅的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成翊过去,也随她们一同坐下。
点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小吃,杨臻尝了几口,味道一般般,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放下筷子,杨臻拍了拍桌子唤了小二过来。
那店小二小跑着过来,猫着身子向杨臻询问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跟你打听些事。”
“您说。”
“你们这地方,为何少女都以黑灰遮脸呀?”
那小二见杨臻迷茫,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位爷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最近两个月,这附近几个镇子里有了采花贼,已经虏了好几个良家姑娘,现在这镇子上的姑娘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就算出来也要用黑灰抹了脸,不让那采花贼看清模样。”说罢,竟抹了抹眼底的泪花,“我家西邻的王婆婆丢了女儿,已经哭瞎了双眼,老人家年纪轻轻守了寡,如今就这一个女儿,可让她以后怎么过。”
莫枞听完小二的讲述,气愤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这里的官府都不管的么?”
“管是管了,派了七八个衙役寻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人,中途还被杀了一个,尸体扔在了臭水沟里,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管了。”
那小二见杨臻几人面色凝重,以为是怕了,便安慰道:“几位爷放心,那采花贼虽然凶恶,却只劫女子,您大可放……”话说到一半,看着桌前的几个人,又好心的提醒道:“看几位爷的长相,怕是也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这镇上吧。”
杨臻看着絮絮叨叨的小二,知道他的好意,从腰中摸出几个钱来打赏了他,那小二高兴的接了钱,点头哈腰了大半天才离开桌前。
杨臻把茶碗端至唇前,瞄见一旁的张艺对她挤眉弄眼的做了个表情。杨臻不动声色,朝着张艺的那只眼睛轻轻眨了眨。
这小镇的夜里,冷风似刀子一般刮过,张艺在一家农户的房顶上不停的搓着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老……老大,行不行?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出来的太仓促了?”
杨臻蹲在屋顶上,雪白的披风与房顶的白雪融成了一片,拢了拢披风的前襟,点头道:“确实有些急了,不过我打听过了,这附近就这家的女儿最好看,还没有被劫匪劫走。”
张艺甩了甩头,嘴唇都有些发抖了,“那……那也不一定是……是今晚来呀!说不定……说不定那采花贼都嫌今晚太冷了!”
杨臻看着雪地上她俩被冻的惨兮兮的影子,却实有些冷了,果断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撤,明天再好好打算打算。”
从房顶跃下,杨臻轻盈落地,快速跑开了。张艺的披风不及杨臻的厚实,双腿早已冻僵,跳下房顶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一时间,农家院里的狗吠声,叫嚷声通通传来,一家家窗户的灯火亮了起来,身体壮实的男人们举着铁铲锄头追出来,准备齐心协力,抓住那万恶的“采花贼”。
杨臻拉着张艺飞快的跑回了客栈,庆幸他们跑的快,不然说不定现在惩奸除恶没有做成,反而已经被人乱棍打死了。
回了客栈的大厅,一个小伙计在柜台里打着瞌睡,成翊一人坐在灯下喝着茶,一身墨色的锦纹衣衫穿在他身上,愈发深沉高贵。
见杨臻搀扶着张艺一瘸一拐的进来,成翊轻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我们……我们……”面对成翊漆黑深邃的眼眸,其中不自觉透出的威压,让张艺一时没敢编出什么胡言乱语来。
“我们去赏月了。呵呵!”杨臻到底是功力深厚些,张口就编了一句。张艺佩服,老大就是老大,说起谎话来都不带打一下停顿的。
成翊眸中一笑,“杨兄好兴致,不过这冬天天冷雪滑,杨兄下次再带张艺赏雪赏月,可莫要再寻那么高的地方了。”
杨臻心虚,面上浅笑着应道:“多谢成大将军提醒。”
说罢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张艺,把他送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