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玉的凝翠园,守门的丫鬟看见杨臻便伸着胳膊拦了上来,杨臻脚下步子未停,一抬手把那丫鬟扫到了一旁,院子里的小厮见将军夫人找上门来,来势汹汹,也不敢多阻拦,任由着杨臻冲进了屋里。
屋里的摆设富贵华丽,熏香的炉子里袅袅的飘着一缕香气,闻这味道,也如同青玉的人一样,浓郁香艳。
小塌上,成翊褪了靴子,一只脚垂在地上,一只脚踩在塌上,靠着小几翻看着一本册子,眉头紧簇。一旁的青玉长发未挽,青丝披在娇红的纱裙上,脸色有几分苍白,正倚着成翊的肩,弱不禁风的模样楚楚可怜。
“你不许进去!”那日指认凶手的那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尖声阻拦道。
在这丫鬟开口之前,成翊就已经觉察到了杨臻的到来,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面上神色如常,空气却感受到了成翊的威压,变的闷沉沉的。
青玉吓的缩到了成翊怀里,气息虚弱,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爷~”
“是你撺掇邢六侮辱了令婵?”杨臻无视成翊刀锋般的目光,指着青玉质问道。
青玉身子一颤,没想到在她心里一直“好欺负”的杨臻,此刻竟然一副杀神的模样,令她有些胆颤。
成翊感受到青玉的瑟缩,凝声道:“莫怕!”
青玉听到成翊的安慰,恍过神儿来,立马朝着成翊哭诉道:“爷,郡主夫人若容不下青玉,把青玉赶出去就行!何必让青玉熬空心思养着爷的孩子,再让她那丫鬟一把砒霜毒死我们母子!”说到那个已经去了的孩子,青玉还是万分心痛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肝肠寸断的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
听着身旁悲惨戚戚的哭声,成翊把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起身朝杨臻质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怎么?”杨臻挑眉,“你怀疑是我主使令蝉下的毒?”
“不是你还有谁?你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碰过青玉的安胎药,有证人可见!何况她已经服了相同的毒药畏罪自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成翊的眼睛已经冒出火来,恨不得立马让歹毒的杨臻滚回凉城。
“呵呵!哈哈哈!”杨臻仰天大笑,“我是大将军府的正室夫人,凉城的堂堂长郡主,就算打死了一个小小的妾室,大梁律法也处罚不了我多重!”冷笑罢指着青玉道:“她!还不值得我杨臻机关算尽!我今天来,就是要取她狗命的!”
杨臻一跃上前,手指还未处触及青玉的脖子,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了回去。
杨臻同心蛊发作刚缓过来,身手不比以前十分之一,经受了成翊的一掌,顿时气血大乱,落地一个转身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住。
成翊起身,看着不堪一击的杨臻,嗤笑道:“花拳绣腿,不自量力!既然你身份高贵,大梁律法重罚不了你,还有我将军府的家规!”成翊抬腿赤着脚步步紧逼,“你拿凉城撑腰?莫忘了,是谁再为凉城撑腰!”
杨臻口中冒出一丝腥甜,成翊一句话戳中了她的软肋,如今局势如此,她确实没有与他叫板的资格。
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成翊,杨臻后退一步,如今为了凉城,她是畏惧成翊,可她不能让令蝉白死,什么家法,她才不怕!
手边摆着的白瓷花瓶上,烧彩描绘着什么花型杨臻没看清楚,只抄起来朝着青玉的方向奋力一扔。成翊拦住了身侧的杨臻,却没有拦住意外飞出的花瓶,只见空中白光金光一闪飞过,紧接着那青玉惨叫一声,倒在塌上一动不动,头上嘟嘟的往外冒血。
杨臻眼前竟也渐渐模糊,晃了晃脑袋,感叹自己真是越发没有出息了,歇了两年多,竟娇弱的和个小娘子一般了。
倒地之前,杨臻感觉到有一双手豪不温柔的接住了她,朦胧间有人摸向了她的脉搏,杨臻最后的意识是,这脉象不用摸她也熟悉,定和大哥一样,不是乱的像锅粥,就是静的像个死人。
时光荏苒。
杨臻在西园寸步未出已经三个月了,这次是真的被禁了足,西园门口的侍卫来来回回一班岗又一班岗的站着,昼夜不离。原本园子里还有几个打扫伺候的丫鬟,如今进进出出的只剩下了小桃一人。
杨臻每天呆呆的,话比之前更少了,只每天去令婵的屋子里,守着令婵的骨灰和一支白玉的簪子坐上半天,或抬着头看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青玉姨娘没有死,不过刚失了孩子又遭受杨臻的“重击”,怕是得一辈子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过了,莫说为成翊生儿育女,自己离了药汤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如此看来,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倒是比死更能为令婵赎罪。
最后一次见成翊是杨臻醒后的第三天,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太过于责罚她,只问了一句,她的“同命蛊”是与谁下的?
杨臻只呆呆的望着天,没有回答一个字。
得不到答案的成翊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身离开了西园,再也没有来过了。
“蛊”只存在于苗疆一些古老的寨子里,懂得其法的人少之又少,成翊手下能人众多,能查出她体内有“同命蛊”,相必也费了一番功夫。
秘书中记载,“同命蛊”要下在两个感情深厚的人身上才能起作用,两个人需相互依靠,受蛊者,一人亡另一人必定重伤,下这种蛊,大多都是用体质健好的人的精力,吊住另一个人的性命,而下蛊的两人,夫妻为多,所以成翊前来质问她,并不奇怪。
没有得到答案,成翊也不会在乎,毕竟维持他们两人婚姻的,不是爱情。一直以来,杨臻都以为,青玉是成翊最爱的女人,孩子没了,青玉又被她打成重伤,成翊恼羞成怒之下必定不会轻饶,想来也是她错了,看成翊事后淡淡的模样儿,相必青玉在他心中也没有太大分量,后宅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似乎也是无所谓的,果然是个薄情好色的男人。
再后来,小桃说,成翊去了边城,因为魏国皇子出使大梁了。燕龄的事情想必也是成翊和太子查出了些证据,皇帝才肯让成翊担此大任,而静王虽未被皇帝重罚,这段时间却敛了锋芒凡事退让三分,皇帝年事已高,帝王更替不过这几年的事,那静王只怕是不知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树上的叶子渐渐的黄了轮廓,风一吹,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墙角的那颗枣树结了满树的果实,通红的枣儿一个压一个的摞在一起,把枝子压的弯成了一个月牙儿的弧度。
小桃找了根竹竿子,站在枣树下,挥着杆子要为杨臻打枣子吃,一杆子下去,枣子扑啦啦的掉下来,砸的小桃捂着脑袋躲闪。
杨臻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这也是令婵走后,她唯一觉得有些趣味的事情了。
小桃把刚打的枣子洗好端过来,深红色的枣子带着几颗水珠,乖乖的躺在那里。杨臻捻起一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果肉脆甜饱满,果香气溢满整个口腔。
看着满满一盘子的枣子,杨臻点了点头,不错!收货的季节又到了。
一念之间,杨臻簇起眉头,凉城的百姓此时应该也在忙碌秋收,凉城虽与北狄交界,地势气候却比北狄更适合耕种,以往北狄小规模来犯,大多是秋收时节为了抢夺粮食,去年北狄内部政权交替,一年下来倒还算安逸,只是今年大获丰收,杨臻心里总有着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