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香草迎拂面,幽幽烛影映厅堂,朱金流翠勾墙影,温玉软毡衬暖厢。即整洁又舒适,不少诗情画意,亦不减山水之风,这曹丕室内设计有一套啊!
快步上前见曹丕立于一屏风之前,背对着自己。柴萱立马跪拜于地,“奴婢柴萱见过公子。”手心触地,突然发现这地软软的,不是木制地板还铺着地毯!柴萱缩缩鼻头,真是有钱人!
正等着曹丕准许自己起身呢,一只手突然被人出去,抬头一瞧自己的手腕子正被半蹲着的曹丕握在手里,“哪只手烫伤了?”
“哈?”是耳朵幻听了?柴萱瞪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两下,“公子您怎么知道我被烫了?”
曹丕眉间一拧,继续道:“烫到哪里了?”毕竟两只手白嫩细滑不像烫过的样子,曹丕有点奇怪。
乖乖隆地咚!眼前这位还是当初要将自己杖毙的人吗?柴萱惊愕的从头到尾重新扫描了一遍曹丕,这鼻子这眼,哎呦喂没错啊?难道是自己在做梦,不行,必须给自己一巴掌赶紧醒啊!
“柴萱!”见柴萱张着嘴半天不回答,曹丕额间的沟壑又多了一条。
听到曹丕又在叫她,柴萱赶忙收回神思回道:“噢,额,呢个。我的伤早就好了,公子不必担心。”有点费劲的从曹丕手中挣脱回来。
本来是想给柴萱疗伤的,可看着她两手白嫩,光滑如旧,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既然如此……”
“奴婢是不是能走了!好嘞谢谢公子,奴婢告退!”柴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成功插入曹丕的话头,决定蒙混而逃。
“柴萱!”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溜,就被曹丕钳住后脖领。“既然如此,就陪本公子喝一杯吧!”
该死的后脖领子!我以后一定要减掉你,一丝不留!柴萱拧着眉毛转过身来,噘着小嘴极其不愿地回道,“公子,奴婢真不会喝酒啊!”
柴萱一脸哭丧样跪坐在曹丕旁边,死死地盯着桌角,思考一会儿要是曹丕这家活真要做什么出阁事情,自己该怎么逃才能不被他抓回来。
“斟酒啊!”曹丕于一旁提醒着柴萱。
柴萱手忙脚乱的举起酒杯给曹丕满上,却没有给自己面前酒杯填就要放下。曹丕直接抓着柴萱提酒杯的手硬是也将柴萱面前的酒杯填满。
“葡萄酒?”面前杯中飘起的酒香,直往柴萱鼻孔里钻。在这个时代,葡萄都罕见的要命,曹丕居然有葡萄酒,土豪绝对的土豪!可惜做不成朋友啊!
“你识得这酒?”柴萱居然一瞬间能闻出这酒,曹丕有些惊讶。居然还谎称自己不会喝酒,装都不会装啊!
祸从口出啊!柴萱一秒怂成含羞草,缩着脖子尬笑,“呵呵呵~瞎猜瞎猜!”
曹丕端起酒杯,示意她一起。柴萱面对着此情此景,不由感慨万千。这自古逢酒准没好事,万一自己酒后有干点什么玩儿命的事情,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且军营的低浓度浊酒都能把自己喝成那样,跟别提这浓度更高的葡萄酒了!
喝还是不喝?看看酒杯再看看曹丕,死就死吧醉死总比乱棍打死好,双拳紧握,长气一吐,“公子,若是柴萱醉了说些什么大不敬的话,还请恕罪!”
撂下话头,柴萱直接端起救护一仰脖,全都倒进肚子里。前一秒还咂咂嘴,这酒味道还不错,后一秒就感觉天旋地转,世间颠倒,再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了。
艳阳穿过窗脚直直照在柴萱眼睛上,晃得极其难受。想抬手去关窗户,一翻身整个人带着被子直接滚落床榻,“哎呦~楚蝶!”
终于挣扎着从被子里站起来,晃晃有点晕的脑袋,四下搜寻着楚蝶的身影。玉雕彩屏,锦窗软地,瞬间一个问题在脑袋无限回荡,“我这是在哪儿?在哪儿?在……”
在曹丕的凌燕阁!
下意识身上一顿乱摸,衣服完整!鞋子——柴萱赶紧捡起鞋子穿好。完整!瞬间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冲向门口,打开门!
“姑娘早!”三个婢女一个姑姑端着洗漱用具,齐刷刷向她问好。
柴萱从脚后跟软到大腿根,咚一声跌靠在门上。众人上前相扶,柴萱齐整整举起两只手,惊吼道,“别动!”跌跌撞撞的从众人身旁挤出来,玩儿命似的跑了。
嗖一声,一对白鸽应声而落。四周一片喝彩声,端坐于中央的曹操眉开眼笑的看着举弓之人,“好,不愧是我的黄须儿!哈哈哈!”
荀彧亦是点头微笑朝着曹操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呢,公子这般技艺足以做一位统领千军的将军了!”
“文若谬言了,他这般稍欠些火候啊!”曹操笑言。
可荀彧却摇摇头,“那是丞相对公子太严苛了!”
曹操满脸笑意的望着荀彧,稍顿片刻又冲曹彰道:“子文!”
“儿臣在!”
“既然这把宝雕弓你使得这么顺手,那你就留着吧!”满脸髭须乱抖,曹操宽大的衣袖一甩道。
这话似乎惊到了曹彰,两颊黄须微微抖动,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曹操眉开眼笑的模样,倒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荀彧摸着山羊胡子看着不知所错的曹彰,微微一笑,“公子还不谢恩吗?”
曹彰这才如梦方醒,欣喜若狂地抱弓跪地道:“儿臣叩谢父相!”
这宝雕弓可是当今陛下赐给曹操的,世间难得,曹操居然会赐给曹彰!曹丕看着大喜过望的曹彰坐回身侧席位,衣袖下却是双拳紧握。曹操邀众人举杯庆贺,席间众人皆举杯起身。
香烟袅袅,和着金阳充斥着屋子。金丝穿梭,在芊芊玉手下渐渐勾勒出鸳鸯的轮廓。窗外突然传来窃窃私语,柳叶眉头微微一皱,任姬放下手头的针线。“何人在窗外私语!”
小清和几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急忙行礼道:“是奴婢们。扰了夫人清静,请夫人恕罪。”
“请夫人恕罪!”另外几个小丫头也伏地请罪道。
任姬轻舒一口气,瞥着堂下跪着的众人,朱唇微启,“罢了!不过得讲讲你们在说些什么。”
堂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说。小清于是开口道:“回禀夫人,我们是在说柴萱的事情。”
“柴萱是谁?”任姬缓缓将未绣好的鸳鸯放在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水。嫩葱似的手指轻提着茶杯拨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
“回夫人,就是那个公子曾经抱回府的丫头。”小清心虚地低埋着头,不敢看任姬。毕竟柴萱和她关系还不算差,万一任姬因为自己的这一段话去为难柴萱怎么办呢。
任姬的手停顿半刻,继而轻抿口茶接着道:“原来是她啊,怎么了。”
看来任姬是非问不可了,回想起来任姬向来是不关心这种事情的,可这次怎么非得知道呢?小清虽然心里疑惑,可也只好将昨天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说与任姬。眼看着任姬原本平淡宁静的眼神渐渐波澜四起,小清不由替柴萱捏把汗。
冯姑姑迈着小碎步走进甄宓房内,俯身一拜,“禀夫人,李姬求见。”
楚蝶将最后将碎花金步摇插进甄宓的青丝中,将镜前的甄宓扶至桌前。接过楚蝶递上的茶水,甄宓才开玉口道:“她来作什么?”
冯姑姑斜睨一眼立侍一侧的楚蝶,继续道:“许是因为昨天花园的事?不是老奴话多,实在是那 李姬太目无规矩,竟敢趁着夫人不在府内处置夫人的人。”一脸的愤愤难平,脸眼角的皱纹都写着生气两个字,好像吃亏的是自己一样。
软玉芊手轻盈一叠,含柔杏眼温温一抬看着眼前怒意难消的冯姑姑,“姑姑,她毕竟是公子的人。尊卑礼数还是要守的,你可明白!”
虽是轻轻柔柔几句话,分量却是不清。冯姑姑是个明白人,又跟着甄宓多年,这甄宓的脾气秉性她再了解不过了。只得敛气熄火道:“老奴明白。”
“去把李姬请进来吧!”玉手一挥,冯姑姑随之退下。
不一会儿,李姬就扭动着她的水蛇腰,一摇一摆的进来。步至甄宓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妾见过夫人。”侧眼连瞥了几下楚蝶。
“妹妹快免礼,起来说话。”甄宓摆着盈盈笑意,示意李姬站起来。
李姬站起身来,却是微低着头满脸愧意。“姐姐不生妹妹的气吗?”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听得甄宓有点难受。
谁知甄宓却是微微一笑,“我因何要生妹妹的气啊?”
李姬惊愕失色的看着一脸平静的甄宓,以为她故意和自己打马虎眼,“夫人,不怪我昨日……”说着又连瞅两眼楚蝶,有些心虚。
“妹妹是主,她们是仆,罚两下也不打紧。只不过……”听甄宓这么说,李姬的心头巨石终于落下,可只不过三个字,又让她的心卡回嗓子眼儿!紧张的听着甄宓的下文,“只不过本夫人还是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的好。”
既然甄宓这算是原谅她了,那李姬也就不怕曹丕因为甄宓而生她的气了。可那个柴萱的问题,她却难以理解,“夫人,您可知柴萱吗?”
忽然讲到柴萱,冯姑姑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上前一步道:“哎哟,您看我这脑子。夫人,老奴是想和您禀告这柴萱的事情啊!”
此言一出,甄宓一脸茫然,李姬面容却是黑沉一片。可立在一旁的楚蝶心头不由一紧,她的萱姐姐被公子叫走可是一晚上加一上午都没有回来啊!
“什么事情?”甄宓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夫人难道还不知道这丫头昨儿个晚上侍寝了吗?”李姬斜睨着甄宓,脸上竟然有一丝丝的得意。她倒想看看甄宓对于这种自己身边人勾引自己枕边人的事,是什么感觉。继续阴阳怪气道,“唉,我原以为公子是因为夫人才和我生气,原来却是因为一个丫头!”
曹丕居然为了一个婢女和李姬生气?甄宓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面色开始凝重起来。看着甄宓这副失落的表情李姬居然有点小开心。“李妹妹,本夫人还要准备一下去丞相府。你先回去吧!”
甄宓突然要打发自己走,这戏还没看完呢,就急着打发自己,李姬有点不情愿,“夫人……”话音还未落,冯姑姑快步上前催促她离开,李姬无奈只好请安而去。
李姬刚走,甄宓便额心紧蹙,有些失落的半倚在桌边。当初身为任姬陪嫁侍女的李姬,就是悄悄爬上曹丕的卧榻才上位的,而如今又来了个柴萱。身为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疼自己一个呢,如果不是因为曹丕多年就只有曹睿这一个儿子,子嗣单薄,自己也不至于这样一忍再忍。
只见新人笑脸迎,不见旧人空悲戚。想到此处,甄宓不觉悲伤肆意,泪珠出眶。楚蝶慌忙递上鸳鸯丝帕,甄宓瞧见却更是伤感。泪珠倾洒恰似水波中的娇莲,青雨中的梨花,看的人千般不忍,怜意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