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
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
——纳兰性德《于中好》
且说得到命令的众人,果真缓缓让出一条逃来。王示挟持着叶儿一点点的往包围圈外边退去,时时刻刻警示着周围的众人。
见自己已然拖了身,王双扯着鲜血淋漓的嘴角呵呵痴笑一声,揪着叶儿的衣领使劲儿往前一丢,叶儿整个人,顿时向前仰去。
王双急忙上前一挡,脚底一滑,没接到叶儿自己却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叶儿不偏不倚的正跌在王双身上。
王示脚底一窜,紧的逃命而走,而众人见其没了人质也赶紧追去。
倒是叶儿,有王双这个人肉的垫子,虽被吓的不浅,可身上却没有受伤。叶儿紧的爬将起来,抬眸向许蓉白羽望去,眼眶顿时湿了好几圈。
白羽瞧着怀中脸色渐白的许蓉,以及插在她胸前直挺挺的长箭,眉间紧的如同压了一座山,“许蓉,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带你去疗伤,一定不会有事的。”
言罢,就要讲许蓉抱起。可正要发力手臂却被许蓉轻轻拽住,“不要……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恐怕……恐怕……”
“你别说话,省些力气。我带你去找吴普,他是华神医的徒弟,能救我,自然也能救你!”白羽抬手握住许蓉已然失了温度的手,想给她一些生的希望。
枯白的唇角,被自喉中溢出的血迹染的醒目的鲜红。分明痛苦难忍,却还是硬弯出一道笑容,“白羽,你到底有没有……有真的爱过我呢。”
苦涩沙哑的言语缓缓倾吐,微弱的气息搅着丝丝凉意,散在白羽耳畔,寒的他从心头冷到心底。
白羽抬眸对上那双含泪的的眸子,扫过许蓉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间,心痛如绞。
白羽双目紧闭,生生忍下几欲落下的眼泪。沉吟半晌,睁眼而望,“红烛未尽的那个夜晚,我真的对你动心过……”
红烛未尽,是他们第一次成亲的那个夜晚吗。
清泪滑落,许蓉嘴角滑过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白、白羽。我好后悔,后悔在那个夜晚,遇见你……”
眼神渐冷,光色顿无。握在白羽手中的手顿时从掌心滑落,垂落一旁。
空气凝滞,寒风皆悲,守在一旁的众人,立剑而跪,沉默同哀。
叶儿此时已然是泣不成声,紧紧的捂着嘴,伤心不已。
眼帘哀垂,望着双目紧闭的许蓉,白羽是痛切心骨。撑臂许蓉抱起,面无面无表情的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凄目汤汤如泣诉,悲鸟幽幽空哀鸣,天地静肃,隐徒留悲……
“郭淮,你到底是怎么搞的!王示呢,现在王示人呢!”
一声怒吼瞬间令整个长秋宫地动山摇,屋顶的鸟仿佛感受到了这翻天的怒气,迫不及待地飞翅而走。
长秋宫内,只见郭照杏目怒睁,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怒气一鼓一张。而眸光,紧紧的盯着跪在地上战战发抖的郭淮,撕拧的红唇,恨不能啐上她这个弟弟两口。
“姐姐,您先不要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只要,我打死不认,这件事情便与我无关,陛下也不能硬往我身上扣啊!”
郭淮晃着发抖的手臂,赶紧伏地而拜,希望能用自己的卑躬屈膝降低郭照的的怒气值。
“郭淮啊郭淮,你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心里一定跟明镜似的,不处置你我只是碍着皇帝的颜面罢了,你是傻还是蠢啊,为什么要去杀许蓉!”
郭照咬牙切齿的盯着郭淮,心里早已是火冒三丈。若不是,郭淮是她的亲弟弟,她真想大耳刮子扇上去,打的他口齿不清,人事不省。这样,自己也不用担心,事情败露之后,郭淮会将屎盆子扣到自己的头上来。
郭淮五官一扭,委屈不已道:“我哪知道白羽会那么及时的赶去呢,这人算不如天算呢……”
“你你……郭淮,本宫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郭照长袖怒摔,狠狠地打在郭淮的脸上。痛的他脸上一抽,去而不敢吱出声儿来。
“皇后娘娘,好姐姐,你说这怎么办,牵一发而动全身呢……”郭淮捂着脸,弱弱的求助道。
郭淮自然不想东窗事发,不然,不禁他的都尉一职不保,恐怕郭照皇后的位子也得被拉下水。
郭照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静了一番。“我自然知道,可事到如今,只能希望我们的人先行一步找到王示,来个死无对证,顶多也就是个治下不严之过。”
这种情况下,越是心急,就越会急中出错。若是被人揪到马脚,她着皇后的位置,可真的就要拱手让人了。
“那要是被他们先找到呢?”郭淮摆着深深的倒八字,手足无措的望着面前立得像一个红柱子的郭照。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加派人手去找!”郭照整个人都快气炸了,直恨得牙根直发麻,手指骨节痒,想暴揍郭淮一顿。
被郭照的狮吼功惊到的郭淮,一个趔趄从地上爬起,紧的施礼而退。直到出了大殿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此时的里衣正湿哒哒的贴在自己的背上,非常难受。
郭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虽然,郭照这关是过了,可是如果不赶紧找到王示,那他还是要完蛋。不过,既然有条尾巴盯着王示,那他自不用担心后续工作了。
天地肃寒,凉意席卷。枯黄的秋叶被无情的抛落在地上,惹上地表的尘埃。
“贵人,天凉了,就别再这里站着了。”小满接过兴庆递上前的披风,将其抖开给柴萱披在身上。
自柴萱听到许蓉去世的消息后,便一直待在这棵树下,呆呆的望着树上飘落的叶子,什么话也不说。
注视着迎风飘下的落叶,柴萱好不伤感。人活百年,亦是稍纵即逝。可奈何,世事难料,又有几人能善终。
“小满,你说着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柴萱眸中沉伤,清眸微漾。
突然听得柴萱如此发问,小满不禁有所沉思。歪着脑袋苦想半天,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落了还能再生,人死了,就真的一切就都停止了……”见小满半晌未答,柴萱却独自言道。幽幽的语气,四夹着寒风,掀起无限悲凉。
柴萱满目悲生的望向蓝幽幽的天际,寂寥而空旷。对于生死,她或许早该看透了,可正因为是看透,才会更加悲哀。
有人为了活着,可以不折手段的去害他人;可有些人却可以为了他人,甘愿失去生命。
生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以吞噬一切的欲望,亦可以放大一切的善良。那死亡呢,又意味着什么?
许蓉为了白羽以身挡剑,玉嫣为了柳泉生死相随,荣芝为了大义自尽而亡……这些人,不同于战场上慷慨赴死的将士。她们都是可以活下去的,可为什么……
柴萱眸间一紧,抬起细长指尖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这些哲理性太强的东西争辩了几个世纪,都没个统一的答案。只怕自己就是想破脑袋,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了。
见柴萱眉头紧锁的样子,小满亦不由担心起来。“贵人,可是风吹的头疼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揪揪身上的披风,柴萱长叹口气。说不清到底是在为许蓉哀叹还是为白羽感伤,只是觉的心中苦闷,如不将那口气吐出来,怕是要憋坏不可。
“你说白羽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啊,我该不该去看看他?”柴萱眉间一皱,伤感不已。
再怎么说,自己和白羽也算是过命的“兄弟”,兄弟的妻子不在了,自己说什么也该去看望看望他才是。
“怎么,就这么担心白将军吗?”曹丕捏着醋味自门外进来,不太开心的撇撇嘴。
小满遂即欠身施礼,颔首退下。
“子桓,白羽对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今,是他的妻子不在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柴萱恼着眸子,瞪了曹丕一眼。
“明知道我会在意,还要在我面前这么说。你还是真的心狠呢!”曹丕有些不甘的抬手捏了一把柴萱歪着的嘴角,眼神却变得温柔了起来。
掰开曹丕的手,柴萱不悦的嘟嘟嘴。自己的脸本来就够大了,还要这么捏。要是真捏成了大饼脸,绝饶不了这家伙。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曹真去追查王示的下落了,一定不会让白夫人,白白牺牲的。”曹丕严肃道。
“人都没了,找到凶手又能怎样。”柴萱撇撇嘴,伤感的垂下眸子。
捉拿凶手只不过是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可死去的人却要为他们心中的恶魔背负生命的代价,才是真的悲哀。
柴萱愁肠百结样子,看得曹丕实在心疼。自她这次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这样伤感的神色似乎总再她脸上浮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越来越爱聚紧的眉梢,可为何总有那么多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情,惹动她的伤心。
抬臂轻拥,将曹丕抱进自己怀内。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这样轻轻的抱着她。让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着自己,最起码,眉间的忧伤能消减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