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树林中的时候,你身上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倘若有个武器傍身,自不是那番情形。这七星刀,好到也是个宝刀。但凡知道的人,只要见了这刀自不会轻举妄动。当然,以你的身手,再加上这刀,恐怕一般人奈何不了你。”
曹丕淡淡的讲着,并没有对柴萱方才的言语多说什么。反倒令柴萱心里有些别扭了。
人家曹丕虽然对自己很客气,可是曹操毕竟是人家老爹。本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良好美德,怎么着,也该称呼曹大爷一声先王才算客气不是。
“这刀这么珍贵,你真舍得让我带着。”柴萱鼓鼓腮帮,抬眸望向曹丕。
瞧着柴萱那明明想要,却硬熬出一副谦虚的可爱模样,引得曹丕微微一乐,“既然这么珍贵,你就得好好带着。重是重了些,可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真的,给我了。”柴萱激动不已的望眼曹丕,琉璃似的墨瞳中掩饰不住的欢喜。
凝望着心思全被那宝刀吸走的柴萱,曹丕淡淡一笑。他所期望的,就是柴萱能在这宫里平平安安。不管今后何人要找柴萱的麻烦,只要这把刀在,也能护她一时了。
“汉元帝曾以‘故剑情深’立许平君为后,我今日将这把刀给你。亦是心如此刀,绝不更改。”温语化风,诉的伊人心暖如阳。
柴萱清眸凝视,一颗心早已融化在了那望向自己那双星眸之中。垫脚合目,吻上那炙热的薄唇。不管结局如何,自己已然决定为他赌一把,就算灰飞烟灭又如何,亦要守着自己当初的承诺,绝不放手。
款款深情酥语道,满满痴心诉予听……
凉风过境,卷着一层层的枯叶,悠悠坠下。看着面前的场景,潘雪心头却冷的像寒冬,眼中见不到一丝快意。
虽然漓香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未曾申诉亦未曾哀怨。可曹丕对自己的态度却陡然直下,长萱宫的门槛都快他踏破了,可她的长淑宫都快变成冷宫了。
潘雪凝眉自哀长叹口气,忽听得小谭对面缓缓行来主仆二人,抬眸瞧去,眉间却蹙的更紧了。
“贵人,咱几日没出门呢,这园子怎么萧条成这样。”小满一脸不悦的望着冷冷清清的花园,抱怨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么一来,你还觉冷清吗?”柴萱梗着脖子,双手一背,摇头晃脑的将刘禹锡的《秋词》吟了一遭。回眸笑笑,瞧眼跟在身后的小满。
瞧着柴萱摇头晃脑俨然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小满不由掩嘴一乐,“是是是,贵人满腹诗篇,学问渊博,自然是见什么都能有能诗情万丈。只可惜,小满是粗人一个,这么好的诗歌得让陛下来鉴赏才是。”
自从禁足的事情之后,柴萱对曹丕的态度也变了。以前总是躲着掖着,从不多言也不多问。可是现在,柴萱和曹丕就跟那新婚的小夫妻一样,长萱宫的狗粮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在柴萱面前,曹丕完完全全像个大暖男,那叫一个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只是可怜了小满她们一群单身狗,不仅时不时得听那甜到齁住的情话,还得看这两人没日没夜的秀恩爱。
柴萱撇嘴斜睨眼噎自己的小满,无语的摆个鬼脸,倒也不去反驳。反正,自己归期不远,自然得好好珍惜和曹丕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算将来回去了,也不会后悔才是。
“萱姐姐,果然好才情。”潘雪盈盈上前,俯身行礼。
故人相见,潘雪倒是淡定的很,但柴萱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
柴萱笑意收敛,平静而言,“潘淑媛言过了,我只不过是个认不了多少字的人,哪有您那么玲珑心思。不好意思,仇昭仪约了我去赏琴,爽约总是不好,我就先行一步了。”言罢,拉着小满匆匆而过,再无多言。
被冷在原地的潘雪心里却并无什么波澜。就算不用多想,也知道柴萱自不会再原谅自己了。不过柴萱还是柴萱,就算心里头非常恨自己,也只会在面上和自己冷着。而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
“淑媛,您没事儿吧!”跟在潘雪身后的何悦,还担心潘雪会因为柴萱的无视而难过。
潘雪轻舒口气,微微一笑,“没事儿,至少她这么做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戚目轻抬,扫过柴萱满目疮痍的花园,潘雪只觉心头的沉霜,再也不会有人去帮她捂热了。也许这辈子,孤寂而死便是自己注定的结局了吧。
长径幽深心自冷,谁怜孤影独泣饮;霜虽寒重骄阳暖,苦心却逢永日冬。
长宜宫外,松柏葱葱,幽静怡远,倒是和仇苓的性格相称的很。
刚踏入门便听得宫内琴声悠悠,那调子安静舒适婉转悠扬,煞是好听的紧。
说到琴声,柴萱自也听过不少。甄宓的如泣如诉,李贵人的婉转连绵,可都不及今日仇苓的和自己心意,似泉水叮咚又似佩环轻鸣。
“可是贵人来了?”琴音终止,却传来一句问语。
柴萱掰会脑袋,顺着声音寻去,却见长廊弯出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与周遭的青松相映一处,竟是如此的淡雅清爽。
曹丕这宫里确时不乏长得倾国倾城的,这一路走来,就是随意的碰上个宫女都挺标致。可是,看了那么多妃子,尽是搔首弄姿的。不是装可爱,就是装柔弱,个个都把自己当病西施,实在扎眼的很。
可是这仇苓却不一样,是少有的那种极其清纯的。就算自己知道,她心里也是玲珑七窍的,可还是忍不住的感觉她同别人不一样,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小苓朋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柴萱微扬下巴,笑着冲她走过去。小满却同绿浮一起站在了廊下。
仇苓淡淡一笑,清眸弯的像两个月牙,“贵人的脚步,一向都比别人轻快。我自小习音律,辨音识人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些的。”
“原来如此。”柴萱怀着赞许的目光,赞叹似地点点头。
侧目瞧眼仇苓摆在凉亭中央的长琴,琴木泛古,简单的雕着几朵莲花,简单而不失雅致。
“贵人,今日想听些什么?”仇苓回身落座,那青色的衣裙,真的就像一朵儿青莲一般微微一摆。
“嗯……”
柴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拧着眉梢左思右想了好一番,也没想到什么好意见。毕竟,自己这种高雅的玩儿意儿实在不懂。
见柴萱左右为难的样子,仇苓宛然轻笑道:“罢了,那我弹一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如何。”
“司马相如,就是那个勾引卓文君的人。”
柴萱眉梢一皱,似乎不大喜欢这号人物。说什么一心一意只爱卓文君,可到最后还不是想要纳妾。要不是文君姐姐机智,搞不好还真就被抛弃了。
“什么《凤求凰》,我看呀,就是求刺激。白白害的文君大美女跟着他过苦日子,结果呢还要纳妾,实在是人心不足。”柴萱一脸鄙夷言道。
看着柴萱那副愤世嫉俗的样子,仇苓放到琴弦伤的酥手又缓缓收了回来,恬然笑道:“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无奇,贵人又何须如此。这眼见的三宫六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言至此处,仇苓眼中泛出几丝悲哀。
仇苓的言语,不禁令柴萱心头凉了一截。抬眸望望眼前伤感不已的仇苓,柴萱若有所思。
无论自己再怎么自欺欺人,曹丕还是这魏国的皇帝,只要皇帝,就没有办法他比这不断被送进宫的莺莺燕燕。就算曹丕对自己再好,再是真心。他还是要哦在初一十五的时候宿在皇后宫中,还得隔三岔五的就去宠幸其他妃嫔。
什么为了平衡后宫,为了稳固前朝。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欲望,那温香玉软的温柔乡。
越想越生气的柴萱,怒而起身。气呼呼的抿着双唇,两只拳头却握的紧紧的。
“贵人这是怎么了?”仇苓有些不解的望着一脸愠色的柴萱,这好端端在怎么就生气了。
“仇苓,你说陛下她到底喜欢谁。”
柴萱忍者怒意,有些委屈的问道。虽然在仇苓面前问这样的问题有些不合适,和自己要是不问出来,愣是憋的难受。
“未见贵人之前,我听说陛下曾为当今的皇后修建过一座永始台,言‘诚心相待,生死与共,永远如初,且此台以为证’。无论何处,陛下都要带着她。众人皆言,陛下一定为了郭皇后,才会处死甄宓,扶她当上皇后的位子的。”仇苓淡淡言着。
“可皇后的位子,是……”柴萱道。
清眸微沉,仇苓将柴萱的话打断,“我知道,是你一力相谏的结果。可永始台却是真的摆在那里,陛下对皇后的感情,贵人觉的是真还是假呢?”
看着柴萱难受的表情,仇苓无奈的摇摇头。她并非想要对柴萱做什么,而是想戳破她对皇帝一往情深的幻想。或许这样,当她日后遇到如同这副一般的境遇时,能想得开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