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知名之地,一座偌大的庄园,园林后密布着假山,假山之下,有一地牢,暗无天日。
“快走!”
那地牢通往此庄后山,依山而掘。昏暗的地下石穴内,两名头戴黑色面罩的劲装男子不耐烦的催促着,不停用手推着前人。
幽暗深邃的走道,啷当出“叮当当”的铁链声。一个形神高癯,道骨仙风,青衣直裾文人模士的长者,束着手铐脚镣。
其身同囚犯,脏破不堪。他步履维艰,踏着有气无力的步子,脸上一条黑色方巾遮蔽双眼,但非凡的气质却丝毫难以遮挡。
二人将他带往一处石室,“快走!”
不住催骂声,冷声喝道。踉跄一态,他跌进一面石室。方然间,中有一人解开他蒙眼的方巾,昏暗的石室内一片漆黑,更是又阴又寒又冷又潮。
石室外,走道里有微微的火光映照进来。
待他转身,不住一惊,被囚之人赫然竟是武灵剑宗——寒广凌。
寒广凌回头一双寒目冷冷望着推他进来的二人。二人脸色无惧,看向他的眼神已极不厌烦,当即怒从心生,破口而骂道:
“嘿,你个老不死的,看什么看?怎么到了这儿还敢神气,江湖剑宗又怎样?有能耐倒是起来还手呀?”
又一个声音,唾弃道:“我呸,服了这‘化元散’任凭你有再深厚的修为,也使不出半分气力,给我老实待着吧!”
二人一人一句,充满唾弃的语言,说完更不忘狠狠补上一脚,那一脚便将寒广凌高昂的身躯踹倒在地。
随即,二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轰!”得一声,门前落下一块巨石,封住了出路。
寒广凌错愕,他奋力激发周身修为,丹田内气却没有丝毫反应,那眨眼啪得一脚落在他的背上,重重的力道将他瞬间击趴在地。
耳边依旧回响起二人的嘲笑,寒广凌紧握着拳,从地上缓缓撑起身,双手紧颤,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手上的铁链卒碰作响。
他自与慕清风一斗,愕然惊觉,发觉三式剑法端倪,于折回路中受修罗门埋伏,遭修罗门逆鳞阵所困,被化元散沁入心脾,体内真气涣散,无法凝结。
这时,万吨石门卒落,响声震耳!石室深处缓缓传来一道呼声:“谁?是谁?”声音惊厥间暴躁不堪,伴随而来是石室深处内一阵哐哐当当的铁链声。
寒广凌不明,遂起身缓缓往里走,黑乎乎的石室内那声音越来越近,不停地问道:“谁?……是谁?……”
寒广凌不答,只循声走去。黑灯瞎火不知往里走了几步,不意石室之内竟如此宽广,顺着岩墙石壁,缓缓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见到一束火光。
石穴内四根成人手臂粗的铁链,一头钉进坚硬无比的岩壁,一头栓着一个人的四肢,将他凌空吊了起来!
只见此人蓬头遮面,须发冗长,看来已被关执在此,不修边幅久矣。那人也察觉到寒广凌的到来,不住问道:“你是何人?”
声音冷冷,不怒自威,充满警惕。寒广凌盯此人静看许久,只见此人蓬头乱发,遮其全貌,因而不识其面。
遂沉声,不慌不忙,稍微回答他道:“在下寒广凌,请问阁下是?”
“寒广凌?!”
那人如听惊雷,猛然一惊!脑袋像炸开一般,疯狂晃动,大叫道:“寒广凌,你是寒广凌?!”
说不清质疑,还是激动,栓在他四肢上的铁链被他晃动得哐当作响。寒广凌一惊,不知此人为何听其名号,反应如斯,寒广凌再次说道:
“没错,我是寒广凌。”
说完投去疑问的目光,那人更是激动,猝声道:“师兄……莫非真的是你?你的声音怎如此虚弱?”
寒广凌怔愈,一时未答。华一空见状又赶紧说道:“我,一空,我是一空呀!”
一个悲壮的心音令寒广凌一颤。
“一空师弟?”
他难以置信,脱口而问,华一空却惊喜出声,道:“没错!是我……是我!……哈哈哈哈……”
见寒广凌似乎总算认出自己,他不住的忽朗声大笑起来,四周岩壁上的石灰,一时被他震得卒卒而落,可见他仍有不俗的功力。
他一笑而喜,转眼激动难安:“师兄你为何、你为何也遭了那贼人之手?!”迫切的言语中又透着愤慨之情。
“贼人?”
寒广凌疑神不由而往,徐徐拨其须发,霎时眼神震惊,此人容颜,竟然还真得就是他失踪了多年的三师弟华一空。
他师弟当年玉面潇洒,青年才俊,如今却成此样。他万万难以意料,他的师弟这些年到底经历几何!
寒广凌瞬时错愕难定,思绪刹那间已带入回忆。华一空咬牙,毅然说道:“没错,就是逆苍海这个老贼!我乃被他所害!”
寒广凌被一语惊醒,很快回神,但闻其言他很快冷静下来,言语上已不多惊讶,只沉声道:“果然是修罗门!”
这一语很肯定,没有意外,华一空闻言不解,困惑道:“师兄,莫非你中了化元散?”
寒广凌点点头,道:“愚兄一生,尊师为范,图剑道之大成,岁不成事!后海江湖,逸闻轶事,皆不耳闻,鲜有关心!”
“对江湖变数,少有知解,故前闻琼门上官退会一事,受琼花之邀往琼山盟会,不料竟在会中遇风师弟。”
“弟闭太行关,不问世多年。此次盟会他神而出现只欲与我一较高下。愚兄本无奈,奈何弟好战且切,不决胜负,誓不罢休,只能一战,斗气而走。”
“也因决斗,让我从中发觉师无极剑法奥妙端倪。在我黯自回归武灵途中,突遭修罗逆鳞之阵,时我负气体内,身有剑气难行,纵剑无术,失手归擒!”
“后被蒙面至此,听其逼问乾坤之法,焉知竖子,意在谋剑!乾坤剑境,乃师毕生心血之书,岂能落贼人之手,用而为祸武林!”
华一空凝神,静道:“没想到那老贼果然贼心不死!我与这老贼本少年之交,当年归山,游迹河东,本叙旧之约,不意被他觊觎,潜盗剑谱。”
“后见其剑谱有数页撕毁之迹,此贼以我暗藏招式,终不杀我,迫书文义。我自不言,遂囚我于此,然已不知多少岁月!”
“师父授我剑法,意令我辈传扬剑道,而今我却使幻剑之谱大部篇章落入贼手,实在助纣为虑!非我意难平,早当一往,无颜苟活!”
寒广凌道:“如此来说,逆苍海岂不已是掌握幻影心诀!”
华一空摇头,沉声道:“师兄足可放心,剑谱虽落他手,但幻剑至上心诀,莫字中上两境,书中无注!即便他得有秘笈,也难以大成!”
寒广凌疑道:“师弟,你所说书中无注是为何意?”
华一空道:“早年吾亦不解,练到最后总是行气不通,以师父剑法心诀有漏!而幻影剑法,功法招式总览不过三诀,每诀再分一为三,分初中上境,共九式连环!”
“其中招式,分三大字诀:乃幻、化、莫三诀,每诀又分初、中、上三境,内含九大剑式。当中以莫字剑诀,最为高深。
”
“而师父给我的剑谱,最多只到莫字初境心诀,莫字诀中上两境,则皆为空白,只明一标题,而无实质内容,无研习之法,短短标语难以理解,便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遂将其单独裁下,后与江湖剑客切磋,暗中交流,终受启发!原来最后一章顶级剑诀的心法,其实就藏匿在前文幻化两大心诀的头文之中,师父用了藏头之法!”
寒广凌见闻,忽得一惊,说者无意,听之有心,真乃一语惊醒,霎然惊问而喃道:“藏头之法?”
见师兄反应强烈,华一空点点头,寒广凌登时一怔,忽然间猛然自说自艾,呼道: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虽我不知乾坤、幻影有何相通,但乾坤心诀同样有三大字诀:立、破、透。每字心诀书中文录,并无初中上三境划分,只有现境与去境之分。”
“凝则现,化则去;立则建,破则毁。地视天罡,归息无迹,天地法则之破立,反亦行之即为透字心境之凝化!明了,明了,乾坤心法的奥秘,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可惜呀可惜我悟之晚矣!今我气息难聚,却被你一语点醒!”
寒广凌手舞足蹈,心中异常亢奋,似乎想起了许多奥妙,华一空闻言却咬定而道:
“不,师兄你还有机会!”
寒广凌一怔,一下凝眉望他。
华一空缓缓说道:“化元散虽能化散功力,但师兄你气脉健全,只需学幻剑化字心诀便可洗髓,以乾坤立诀,重修功力!介时亦有望逃出生天,以师兄名望,揭示贼人丑脸,为江湖除害的大任便也只师兄莫属!”
“化?”
寒广凌痴念,华一空道:“没错,幻影心法,幻化莫中的化字心诀。可纳天地之气,化气归息。”
寒广凌微有惊讶,又有疑惑道:“师弟,适才闻你声,你似乎仍有不俗功力,为何不自己寻机逃出去。”
华一空喟然叹道:“无用之,我已被尽毁四肢筋脉,已是废人,出又如何?难道要看天下人的笑话吗?”
“师弟你……”寒广凌猛然惊觉,悲恸难信。
华一空道:“师兄,你不必为我难过。今见师兄空死而无憾,惟有一事,困我心久,师父虽已不再纳徒,但幻影剑法精妙绝伦,乃剑道结晶,若失传江湖,岂不武林遗憾?”
“故而我有此念,不敢妄死。今见师兄你我之不幸,乃剑道之大幸,延续幻影剑道,承师父天地幻剑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