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铺子,屋外天色早已昏沉。
长街寂寥,出门而去,镇上零零散散的铺子都闭着门,只从门内透着微薄的光,昏暗的街上静悄悄的,荒芜一人。
不一会连远处的光都熄灭了,天空只有一轮残月。镇外远处的枝头上,夜里不时传来阵阵乌鸦的叫声。
“这外面怎么这么黑呀?”
顾灵芝嘀咕一声,转头莫天已走了很远。
“哎,莫大哥,你等等我!”
顾灵芝携快着步子,急忙追赶上去。长街寂寥,虽有一轮弯月,月光洒在街巷中央,但街墙四周的屋檐下依旧漆黑如墨。
顾灵芝心中实在怕黑,这乌鸦鸦的叫声更令人心慌,赶忙撒腿跟上。她跑上去,偎藏在莫天身后,轻拽着莫天的衣服,莫天忽地停下身,侧过头,只觉她小手轻颤。
“莫大哥,这街上怎一个人也没有!连灯火也没有几家?不会真的闹鬼吧?”她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明显有些害怕,莫天侧身静静望着她,低声道:“你,怕鬼?”
“怕!……”忽儿壮了壮声色,“我只是怕黑而已!”
莫天看着她的眼睛,毅然道:“可惜天色已晚,镇上又无客栈可投,今晚看来只能委屈顾姑娘一同栖身破庙了!”
“来,你把手给我……”
莫天突邀出手,在黑夜里顾灵芝下意识地就往莫天身后卯着,莫天突侧身回头看她,昏暗的街巷里微微的月光,刻画在莫天的半边脸上。
顾灵芝闻言颤巍巍地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搭向莫天掌心,惴惴问道:“干…干嘛?”莫天收拢五指,将她细嫩的手攥在手心,低着头那暖暖的声流萦绕在她耳廓,轻轻淌过:“倘若顾姑娘怕黑的话,那么……”
呼得一声,莫天吹了口气,彼此间,蓦地就亮起了一束火光。
莫天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纸火捻,那小小的火捻子呼得一下被吹燃起来。一团小小的火光顿时映照向彼此的脸颊,顾灵芝望着那火光突然就很惊喜,倏然间就开心得像个孩子:“火捻?”
她绽放着笑颜,喜问了一声。莫天则攥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柔声道:“就让我为顾姑娘执灯,走过这漫漫黑夜!你——跟在我的身旁什么都不用怕!”
顾灵芝触着他的手心,紧望着他,心中顿时莫名温暖。她看莫天心中欢喜,他的眼神时而温润有余,时而淡漠无比;他有一股高冷气质,也有一身高雅的风度。
总之,他总让人对他有无限的好奇。
她望着他脸,他拉着她手。二人此刻漫步在月色寥落的街巷下,并肩而行,一男一女执手相伴,仿若一对恋人。她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在那一瞬间心里特别温暖!
她愣了愣,面对莫天那柔柔一话,就只傻傻地点点头,脑子里就一下空白了,莫名的犯傻。
莫天的脸上依旧平淡,却永远可以看到不时露出的温暖笑意,他只轻轻拉着她的手,顾灵芝便变得恍然。因为在面对其它事物时,莫大哥的表现往往都很冷淡、很淡然,完全都是副不以为意的样,但独独在面对她时莫大哥却永远都充满着不失温暖的笑。
幽长狭窄的巷子里二人并肩同行,轻踏的脚步,微薄的烛火,映踏着前方的去路。夜空乌黑的深际里,乌鸦鸦的叫声似乎笼罩着四夜,一路嘎嘎不停,发着凄惨的叫声。配合这寂静的夜色,着实有些吓人,顾灵芝紧攥着莫天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只信着莫天的步子缓缓向前走去。
破旧小镇,仅一条又深又窄的巷子,寂静可怕。夜幕里前面一片漆黑,幽暗狭长的巷子里一处不现光的角落,七八个劲装男子,鬼鬼祟祟伏在墙后。
一个男人在一旁小声嘀咕:“帮主,我看此人一头银霜寒发,且在铺中,那小娘们还称他莫大哥!姓莫又是白衣霜发,定然无错,必是此人无疑。”
“是呀,帮主!这可是条大鱼!得亏我重火子弟在北境消息灵通,才能在第一时间得此契机,可较其他帮门先行一步抢占鳌头。此次北境魔宗悬令,谁能拿此人头颅,可赏千金封万户之土,只要傍上夜灵会这颗高枝,咱重火帮今后在北境一带,就真如虎添翼呐!”
重火帮帮主重清淮惟亦也听得一脸高兴频频点头,咬牙赞道:“好,咱们就趁着这夜色在此动手,待割下此人头颅,本帮主替各位兄弟亲赴夜灵会邀功。”
细细辨别,这躲在墙角的几名汉子,正是镇上那间饭馆里同莫天二人一同用餐的那几位客人。期间众人虽是各自淡笑,可他们眼神却是不约而同得不时瞟向莫天二人,而莫天早有察觉。
伏墙后,几人一番交流,互相点头,纷纷从身后掏出一副面具,面上青面獠牙,凶神恶煞。转眼各自戴上,四散而去。显然是想利用最近北地的鬼怪传闻,来吓唬人!而留下其中两人则依旧待在原处,似乎在等待机会,想等莫天二人行近后与众人来个前后夹击。
莫天心思缜密,神明自得,早已发现这些人的异常,但他并未在意,他一路轻拉着顾灵芝的手,心中并无变化,似乎早就在等待着他们的出现。
因为心里已盘算好了此事,所以走得格外缓慢。一路走来,无不竖耳聆听,忽儿耳廓鼓膜微动,巷前黝黑的角落里微微传来窃窃的私语,气息微弱却尽入莫天耳中。
莫天冷然,只手持火捻,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街巷两端,房顶上轻缓的脚步声,急促又而细腻。
顾灵芝全然未注意这些,只心头暖暖地跟在莫天身畔,随他携手而去!只见天边夜色昏暗,眼前人执灯相伴。
忽而,向前走着几步,莫天陡然停下。顾灵芝不明,止步相望。就在此间,“砰”得一声,刹那间巷前地面上忽一声爆响,顿时升起一股浓烟,截住二人去路。浓烟四散,散发着难闻的嗅味。莫天拈衣拂袖,刹那间已将顾灵芝护于身后并附耳道:“小心,这烟有毒。”
说话间,袖身早已拂去一股轻风,将那烟霭扇退,连带空中一同飞掠而来的数道暗器也一并刮落。
顾灵芝这才反应有人劫道,心中一惊,忙屏住呼吸,手中佩剑一滑而出,仗剑以待!腕剑的基本手法足见已练得非常娴熟。街前,前巷里突然蹿出俩人,皆戴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如牛鬼蛇神一般。
街顶两端,月光下“倏”地再次偷偷射出几道幽幽寒芒,角度极其刁钻,可谓是出其不意。但其实,虽有夜色掩护,街边房顶上细碎的脚步声莫天早已听去,从屋顶上突然袭来的暗器在空中飞驰的声音也被莫天很快扑捉,莫天下意识带过顾灵芝,如魅一般,快速避让。
“钉钉钉……钉钉钉……”那身形变换永快暗器一步,一步一折飘忽躲闪,竟在沿街之上留下一道道浓淡交替的淡墨轨迹。
暗器投掷,不过投石问路,紧接街巷屋顶上瞬间跳下六人,莫天手中火捻在旋转中被轻风盖灭,莫天将它纳回袖内,自然要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几个。
借着微微月光淡望街旁,朝着黑暗中说道一声:“既然来了,那又何必藏头露尾!!一起上吧!!”
众人一愣,面带惊讶!莫天一句话就险些把他们震住!但为首人,或许身为帮主倒毕竟要镇定些,只听他咬牙道:“杀!”
众人闻言当即奋力仗刀而冲,猛向莫天所在身位劈头盖去。莫天却露着一丝微笑,一丝风轻云淡般的微笑,眼神在他们身上只一扫而过,随后便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拂袖而出,夜色当空,那些人仗刀的轨迹,刀刃划过气浪声,在莫天看来、听来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迟钝。
每一个动作仿佛清晰可视,只听空中萦漫的气浪音,甚可预知刀锋所至下一点将会落于何处。
青面獠牙的蒙面人并无阵仗可言,不过胡乱砍来,各有各的招式,只可惜速度太慢力量太弱,莫天笑了笑,心道这种阿猫阿狗,也敢截自己的道。
他只是随意挥了挥手,股掌间并没有蕴藏多大气力,但即便如此,那微末的功力也瞬间脱袖而出。看似只是随手一挥,胜无任何招式可言,但就单单只是这略略的举手抬足的随手一挥便已击退众人无数。
少顷,众人如风一般,被风吹退。众人一惊,再次起身,再次被击退!前赴后继,数次皆风起,无以近身!
众人心中却还不住奇怪,暗想哪儿突然刮来这么大风!竟吹得他们寸步难行!而在莫天眼里他们不过是臭鱼烂虾,不足为惧!
因而,莫天无打算伤他们性命!顾灵芝则是不同,心性简单的很,有恩报恩,有仇当然也要报仇,眼见何人欲害他们,心里不由格外紧张,执剑便也奋进向前。
众人被莫天轻易击退,无法靠近!就当众人欲怒而不得,顾灵芝却反其道而行,一瞬间往前冲了过来,自己冲进了人群!
哎!莫天似要阻止又不及,一不留神,便见顾灵芝冲了上去。众人奈莫天不得,见顾灵芝主动来战,当即便纷纷朝她围去。
莫天一愣,思考一会,竟然却是没有选择上去帮忙!反而是停下手,静静看起了顾灵芝独自与众人交战。
顾灵芝仗剑向前,冲入人群,这一近身相斗才发现众人面貌,顾灵芝当即吓得一惊,这些人竟戴着吓人的面具,她差点就惊落了手中的佩剑。
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了起来,忙再次握紧佩剑,急忙迎向众人落下的刀势,那长剑轻甩而出,顿时发出哧哧声响。
见众人欺身而近,顾灵芝下意识地便急忙用起逍遥剑法,她只随意地耍出几招,没想到招式运用之下,一出招就刺伤一人,剑刃刺破骨血的声音令顾灵芝一惊!
天色太黑,顾灵芝也分不清她到底刺中敌人何处,只是惊吓中便赶紧拔出剑,剑刃上已淌染血迹。
她虽然看不太清,但莫天却看得清楚。他似乎天生就适应黑暗,即便在黑暗中他的那双眼依旧明亮。
众人眼见近莫天不得,当即竟又被一女子欺辱!心中盛怒,当即再次围向顾灵芝,手中刀势力劲更猛。
莫天只想看看顾灵芝的武功,想看看她对逍遥剑法掌握了多少!但看了看她使得招式很初浅,基本得很。
因此,在可能会有危险时,莫天果断就出了手,遂不等众人在番围攻,他已再次出手一招就遏制众人再度围攻一个女子的想法。
只见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倏然就穿过众人身列,一股冰寒之气霎时间从众人胸口震散全身,寒冷的气息由胸口植入血脉之中。
数人立时痉挛,气息蹿流,呼吸困难,跌身而倒,气力尽失,面色冷青。莫天飘然而过直至最后一人,微微一掌将他击倒。
重清淮只觉着眼前一晃,便是什么也看不清,就躺下了,胸口一阵剧烈的寒气,彻骨寒心。
莫天一掌打倒最后一人,当即俯视:“你等可是何人?为何在此阻拦我等?”
重清淮躺在地上,猛捂胸口,仰头望向莫天痛苦不堪,忙是摇头,色声颤抖道:“我若说出,你岂会留我性命?”
他挣扎着。莫天见状笑了笑,那风清月朗般的眼眸,霎如静夜中的一抹星辰,直直地望着他,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不说,我一样也不会留你性命。不过倘若你肯直言相告,我还是会考虑饶你一命!至于如何抉择,全凭你自己把握!”
风轻云淡般的语气,伴着莫天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上帝俯视蝼蚁,是生是死自由上帝说了算!重清淮心底早已心虚,又被莫天这么恐吓哪里还敢嘴硬!忙道:“慢着,我说…我说……”
微微的声音,像蚊子一样急嗡嗡的。
声音虽杂,莫天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才迈开脚,任他说道。重清淮缓了缓气,吞吞吐吐道:“小人乃北地重火帮主,因误听北境魔门悬赏,捉拿一白发公子!今见公子,这才利令智昏,打起公子主意!”
顾灵芝再一睁眼,众人已纷纷倒下。只是一个呼吸间莫天已如风一般,行到人前,击退众人。顾灵芝微是一怔,随即跟到,手中佩剑啷锵一声,剑锋抵至重清淮脖颈动脉,愤懑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意欲何为?最近这儿人口失踪的诡异之事,是不是你们干得?”
显然,顾灵芝并未听到,重清淮之前的言话。她冲上前,一剑就架在了重清淮的脖颈之上!重清淮见状立马又吓得一缩,那剑上还淌着血迹,血液顺着剑刃缓缓淌下,流到了重清淮的衣袖上。
重清淮忙加大嗓音,大喘一口气道:“冤枉啊,这夜间捉人之事,与我等那可是无半点关系!”顾灵芝这就糊涂了,那他们在这儿埋伏他们干哈。于是,问道:“哪……哪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刀兵相阻?难道是想打劫不成?”
重清淮苦涩道:“这…是是是……都是小人……是小人利益熏心,才起如此歪心,还望姑娘饶命!”
顾灵芝眉头一挑,收回佩剑,“你们这些大坏蛋真是丧尽天良,我叫你打劫,叫你还敢打劫!”说着狠狠踹他几脚,才算泄恨。
莫天在一旁看得倒一愣,不想顾姑娘还有如此嫉恶如仇的一面。想着终是拉开她:“好啦,顾姑娘,你让他继续说下去吧!”
莫天轻轻用手阻挡了下顾灵芝,顾灵芝这才收手,微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过于粗莽了,在莫天面前一时竟有些含羞。
莫天望重清淮道:“你继续说来。”
重清淮愣道:“继续说?”
莫天道:“没错,接着说,说一说你说起的北境魔门悬赏,可是如何回事?”
重清淮恍然,续道:“消息乃本帮弟子所得,说夜灵会在北境暗门下了缉拿令,策令北境所有旁界宗门,悬拿一白发公子!适才公子和夫人一进镇中,我见公子形神样貌皆与夜灵会悬拿之人相似,小人们这才动了心思!”
“夜灵会?那是什么组织?”顾灵芝又好奇,插过话来。
重清淮一愣,她连夜灵会都不知?心中奇怪,嘴上却只能解释:“这夜灵会,乃是……乃是当今凉州北地境内的第一魔门!”
顾灵芝又摇头,困惑道:“胡说!莫大哥与什么夜灵会又无冤无仇,他们何故要令人捉拿莫大哥?我看你分明胡说八道,再不如实交代,小心我刺瞎你的狗眼!”
重清淮万般无奈,心想这……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姑奶奶,如今命在人家手中,为了活命他也只能诺诺连声:“小人句句属实万不敢瞎说。”
顾灵芝继续追问:“你说得是真得?”
重清淮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顾灵芝犹豫,道:“哪,你们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前路可还有埋伏?”
重清淮涩声道:“这个…小人们全在这儿了,绝不敢再有欺瞒,前方有无其他埋伏,小人实概不知。这北境自古鱼龙混杂,大小派帮不计其数,且夜灵会之赏也实在诱人!说……凡能取这莫公子头颅者,可赏千金,封万户疆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