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大会开始前的头天晚上,青萧女弟子顾灵芝悄悄溜出客栈,自然一夜未归。次日慕清风大怒,令云飞扬留下,在同盟大会结束前找到她。
十六日,大会落幕,慕清风回到客栈,负伤气郁,又闻云飞扬尚不得顾灵芝下落,心乱如麻,怒气攻心,血咳不止。云飞扬遍寻天香,未得半人相知,仿师妹就如人间蒸发。晚间回归客栈,大弟子皇甫琼知此讯,亦忧求之。
惜当***渐晚,已近黄昏,至南门口处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于南门街口,遂一铺小子口中得一近似师妹之女,伴一白发公子于今日隅中过后若出南门。
虽不知伙计所说女子是否正是师妹,但云飞扬同与几位弟子走遍天香,于城中按师妹模样询问整日,方是头一个碰见了正面解答他们的人,且这伙计顺口说出了师妹当天的穿着,相貌特征已是极像。
于城中一日,无获青萧门人而言,以告如雪中馈炭,久旱逢雨,予以众望。众议欲寻逐之,候是日晚,便出城,难复知。
于乃谋之,曰早复出。
十七日早,过天香城巷,欲趣南门外。行到街中,入巷口,忽闻路人纷语,听议盟首及慕清风寒广凌琼门决斗事,沸扬!
议论戳耳,初闻极怒,但感师妹下落,优往寻之,不觉,恐久之,师在城中恐日甚,将夜,乃还。至十七日黄昏,天香夜来客栈,三楼天字号房。
慕清风在客房徘徊,忧心忡忡。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顺势而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慕清风急忙回头,朝门外望去,急道:
“怎么样,找到这丫头没?”
皇甫琼则脸色耷拉,心事重重,见师急切模样,更忧惧。看他不言,慕清风心愁,落落曰:“时至今日,已二日!难道还未有这丫头消息?”说罢即有忧色,气忧伤体,面咳不已,伴血。
皇甫琼看此景,更是沮丧着急。师父自昨日回栈就脸色极差,经一夜调养,到今气血非但未能好转,反因担忧师妹去向而变得更加忧心忡忡,脸色暗淡。
师妹自从昨日夜间溜出栈外,至今已有两日未归,皇甫琼与众位师弟自为担忧,但见师父面色极差,忧其益忧。
皇甫琼一边担心着师妹,一边又挂念着慕清风的伤势,道:“师父,您有伤在身,还是多加调养!师妹之事就交给弟子即是!”
慕清风则抬头睨看他道:“交给你?你师妹之事,你究有何眉目?”逢问,皇甫琼又苦涩不言。
慕清风见此端倪,似晓难言,有何隐瞒!故心中更是甚急,气急附身,胸口更是疼痛道:“你吞吞吐吐,欲言则止,莫非有何隐瞒老夫乎?”
“这……”
皇甫琼似被慕清风一下说中心事,欲言又止,晦涩难言。
他忧虑万千,终是未答反问:“师父,您得伤好些了吗?”
那双充满着忧惧的眼神始终不住地打量着慕清风的伤势。虽说师父昨夜在房内闭门调养了一夜,到今日气色并未好转,反而因师妹之事牵优不宁,气色更差,故皇甫琼也不敢再多说事端,引师父忧心,故选择报喜不报忧。
慕清风也的确很着急,喘了喘气,缓缓撑着桌子,本能地坐下顺口气,心事不遂地低头道:“老夫坐关十年,苦研逍遥之剑,今虽未至巅峰,但也自认已达上乘之境。老夫今岁下山,一想瞧瞧当今武林是何光景,二来也是为看看寒广凌闭关十年有何不同,看看在剑法境界上有个启迪!自昨日会剑,老夫与他在剑术交锋上应不分高下,但其身乾坤罡气却实实在在胜我内力许分!斗气之间自免拼得几分损伤,自昨夜回栈,调息运功,一夜无眠,终觉一缕残气始终紊绕五内,缠绵于体,行气相抗,息气则隐,难以消散,我想那缠绵不散之气应就是乾坤真气。”
“乾坤真气?”皇甫琼不免得一惊,仍是一心满怀牵优道,“师父您体内中大师伯的乾坤真气?”
他问了问,慕清风则显得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道:“没错。那残气虽探似薄弱,却与我体内真气难解难分,我图耗气力竟不得驱逐,真是好生奇怪!只此气不消,息藏体内,外用功力时残气就会乘虚游走五内,如蚁噬心,针尖刺骨,令人心神绞瘁,苦不堪言!”
“这个……”说到此处,慕清风脸色渐渐暗沉,不知是否感忧而伤,许久才抬头,摆了摆手,作罢而道:“罢了,不说此事!且说灵芝丫头究是如何?何连多日不见消息?难道这丫头出了什么事不成?”
说完,一双放心不下的目光望着过来。
寻着师父的目光,提及师妹的事,皇甫琼就显得苦涩难言,又默默低了下头。
慕清风见状,一料便知有事,当即急道:“还不快说,那年陌笙兄请我纳她为徒,我既下承诺,若这丫头有何意外,老夫如何对起顾兄在天之灵?!”
见师父对师妹之事如此牵挂不安,皇甫琼终是无法再隐瞒下去,这才既想说又不敢说,只好小声窃窃地道:“情况的确是有些不秒,师妹……师妹她好像被一个白发男子给带走了!”
慕清风眉头一皱,当即露出惊疑道:“白发男子?!那是何人?”
对于这个问题,皇甫琼也是不知,只能苦涩摇头:“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慕清风追问。
皇甫琼又露出一副难言表情:“只是,好像关于这个神秘的白发公子,在城中还有着另外几波人也在打听这个人的下落。”
“有这样的事?”
“是的,只是昨日天色已晚,且据目击者说师妹和那位白发男子是出南城去,然夜色已暗,寻师妹的事只好搁浅下来,本想今日天亮再出城探寻,一早出了客栈,便到南门无意又听到些……”
“听到些什么?”
“南门口一家茶馆,今日起早,不少江湖豪杰聚集在此,不仅聊起此次同盟大会得主之事,更间接聊起师父和师伯在玉琼山村会武的事,大家对此都议论纷纷,说师父您的剑法修为恐怕还远不如大师伯……”
这句话一说完,慕清风的脸瞬间一黑,怒气难遏,大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都是何人?敢在此口出狂言,真是气煞煞老夫!什么江湖豪杰?实在可笑!当今江湖有真本事之人,为师哪个不晓!莫非如今一些杂毛小子,也敢称江湖豪杰了?”
皇甫琼自然也不敢说不是,为了不惹师父生气,只好连连附和道:“是!师父说得没错,弟子听后本欲是出手教训他们一番!但念及打探师妹下落要紧,便没有理会!然就在我们准备离开南门时,忽然有位神秘人托路边小贩给我们送来一张纸条,纸上不知何人留言说知道师妹下落,可以引我们见到师妹,但要师父亲自到北城外的风波亭一见!”
慕清风大感疑惑,索问:“纸条在哪?”
皇甫琼遂拿出那张纸,递慕清风,慕清风观而无言。
皇甫琼见状道:
“师父,此人不露名姓,以师妹为名,点名要师父出城相见,恐怕有诈!弟子收到纸笺已派几位师弟先去打探,不管真假,明日还有弟子替您去一趟吧!”
慕清风收回纸条,眼神内收道:
“不必!老夫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皇甫琼则感到忧患,道:“师父您老人家已多年未现江湖,此番初到中州,不知何人骗走师妹!且师父与师伯斗剑之事江湖皆知!我担心此人修此书笺,另有所图!”
“难道老夫还会怕他谁不成?”慕清风脱口而出说完又自陷沉思,“不过,你说得也对,行走江湖自不可无防备之心!你有如此忧患之识,老夫甚感欣慰!若说老夫身上有何可令天下人觊觎之物,那便只有这一本逍遥剑法的秘笈。””
皇甫琼谨慎道:“师父,当今江湖人人皆传您在玉琼山村与师伯一斗,必两败俱伤!这不明来历之人不留名姓,以师妹为饵,诱师父前去,恐正是想乘人之危,图师父剑谱!”
慕清风闻话却禁不住笑了,语气有些自嘲道:“想学我的逍遥剑法,哪有那么容易!老夫学了十几年,也没能悟得全部,难道他们以为就能学得会吗?”
面对师父这有些自嘲的语气,皇甫琼不敢说话,而慕清风在自嘲之间,已是低头颤巍巍地从衣襟间取出了一本册子,一本书册,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书册。
他一面执册,一面眼神坚定地凝着道:
“当今武林,天下高手老夫哪个不知?即便是受伤老夫也不惧鼠辈,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甫琼不禁咽了口口水,竟无言以对。只见他的眼神游移到书册上,那封皮册面正书着四字:逍遥剑法。
在书面的左下角,有八个小字:
“逍遥无极,御剑万千。”
皇甫琼惊讶不已道:“师父,这本剑谱您带在了身上?”
慕清风点头,径自翻开秘笈,一边翻一边道:“这本秘笈老夫已翻阅无数!个中内容仍有晦涩不通之处!”说完,翻到了最后三页图文时,他忽地齐刷刷地,一下将最后三页全部撕下。
皇甫琼看得惊呆,不知师父何意,便是问道:“师父为何要把这几页撕下来?”
慕清风道:“这书中最后三页,是剑法迎空遁三境心诀中最深奥的部分!如今为师尚不能自解,自也不愿让它落入他人手中!”
说完,慕清风将这三张纸叠加在一起,一并交给皇甫琼。
皇甫琼一愣,缓缓接过来。
慕清风道:“你是老夫的大弟子,老夫这一身剑法本应都传授于你!只可惜,老夫为突破自身修为,已闭关多年,从而疏于对你等的授教!这三张图文中分别录有三段文字,每一段你都要用心记下,明日早时,离开前便将其焚毁。”
慕清风郑重其事,皇甫琼只得点点头。
拿过三张纸笺,分别看去,每一张,分别都有一段文字,这些文字与逍遥的十二章式几乎并无太大关联!都是一些,一眼看上去,不太能理解的文字。
第一页写着:
“剑归无极,始修于心。气沉丹海,忘修于形。意聚于神,洞悉于灵。归凝结蕴,行八门,逆八脉,走四穴,游十二经,盍周天,反复。”
第二页:
“逍遥境郅,形而上剑,游刃有余。剑御万物,形而可控,收形,聚意,唤气,合而为体,化用无形。”
第三页:
“飞神入遁,梦入玄机。剑有天地,气有乾坤;意如幻影,形似逍遥。以气留形,化气为形,剑实为虚,虚中无境,剑中无敌。”
皇甫琼看了一眼,不由地心里跟着念叨起最后一句:“虚中无境,剑中无敌!”好豪迈,好豁达,好绝绝的样子!剑中无敌,似乎还好理解,可前面那句又是何意?
皇甫琼自不明,只好把三张纸笺收好,重新握于手中。
慕清风却气息衰弱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皇甫琼见状有些担忧:“师父,您的伤?”
慕清风只是沉声道:“你先下去!老夫便要以洗涤之法,贯通经脉,彻底消融体内残留的乾坤气息。”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皇甫琼出去。
皇甫琼随即作罢,点了点头,带上门退出身去。
慕清风则缓缓起身,径直向卧室走去,回到床头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调息。很快,周身真气便运行八脉,逆走十二经,找出了那股残留体内的乾坤真气。
慕清风几番尝试,发现那股残留的气息十分微弱,但逍遥真气却无法将其逼出体内,那股孱弱的真气似与逍遥真气难舍难分,又无法完美融合,这种离奇现象令慕清风大为吃惊。
真气运行体内,慕清风发现那股残留之气似乎竟已渐渐融存在他体内,竟能顺着他的真气一同游走于体内经脉之中,但真气的相抗依然存在,依然会有挤压刺痛之感。
真气,相抗,乃自然法理,他并不意外。
但是,既然两种属性不同的真气无法相融一体,那么乾坤之气又如何能在早已被逍遥之气洗髓过的经脉下,融存下来,便令人难以理解!
追本溯源,究其根源,莫非说乾坤剑气与逍遥剑气的养成,从根本上就有着同根同源之处,只不过是后来修炼的方法上,选择了不同的途径。
内家真气,自古有阳炙、阴寒、刚猛、强劲、绵长,九术九阳,十八种之分。
其中特性不同,而属性之中有中合之处的内力,是可以相融的,譬如强劲之与刚猛,绵长之与柔和。
而兼修之术,乃是牺牲各方特点,中合各方,违背扬长避短之法!其修炼也比单练一门功法,要漫长许多,也难上许多。
而逍遥之气,阴寒,难断;乾坤之气,刚猛,强劲;二者属性相悖,似乎却并无相通之处,那此间气息,又如何,粘合体内,难舍难分。
这让他百思不解,这到底是为何?
想不通,也不想再想,只好以涤荡之法散去部分真气,以求在顺带中将那股缠绕不离的真气一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