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就真的出宫了,没见到董骁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小孩子打架,豫现不会让人下那么重的手,可见到了董骁后,才知道这孩子受了多重的伤。心里倒是将豫现责骂了一番。
她险些落了泪,却是还忍住了没在孩子面前掉泪。
“舅舅已经责骂现儿了,他也被赶去了漠北......这孩子都是被我惯坏了。”靖宸安慰着董骁。
董骁倒是没说什么,这种时候还能说不怪他,或是说男孩子之间吵架伤不了感情的官话?这些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豫璃身子不便,不能常来的,可这几日也见识了董骁的顽强。她还记得,董骁是被人抬回来的。虽不至全身瘫痪,但伤筋动骨,还是轻易动弹不得的。
最开始的那几天他谁也不见。也只给关立仁的面子。所幸倒是接受大夫的治疗。要不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靖宸来了,他还是给面子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渐渐的能下地了。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每日出来散步,看着花园中的落叶,心里不是滋味。他回上京城数月有余,刚来这里时还炎炎夏日,骄阳似火,如今就秋风卷落叶,凄凄凉凉。
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皇后亲自来了一趟,甚至是都惊动了他的爹娘。他的娘亲是要亲自来看看的,可却没能成行,他知道的没有得到允许。他不想他们挂念,求着关立仁想想办法将他的亲笔信带到。
而上官伊儿却没有出现,从他回来到受伤的这段日子。她的事他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起初她被禁足了,后来听说她去了慈云寺,归期未定。陈家出了那样的事,陈茵一病不起,皇后派她去探望,也有了数月。
卧榻养伤之际,他也想了许多,他还坚定不移的要和她在一起,也想着要突破困难,一步一步的。可在这没有权势就如蝼蚁,草芥一般任谁都可以打一拳,踩一脚。如果他有了哪怕一点点的权利,上官豫现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对他动手。
其实他不恨他,只是恨自己的不争气。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原本想着等伤养好了他就回平城的。可一想到被监禁的爹娘他就要忍辱负重。
而对于上官伊儿的情他只能埋在心里,现在都不敢去想她,每每想到她,心痛的无以复加。他终归是亏欠了她。
就在他的伤势刚刚好转之时,思过亭传来了消息,董聿霖又一次的上书上官浚,过往的所有罪责他全部承担。
这已经是董聿霖第二次改口了。关立仁还曾在私下里恳求上官浚宽大处理。却并没有得到默许。
而董聿霖一再的改口,不用去想也知道他的用意,如今,董骁被豫现的人打成了重伤。他多半是不放心儿子,才会这么迫切的。
而上官滢更是因为这件事急出了病,董骁听到消息后亲自去宫里求上官浚开恩,这一次,上官浚准许了。只是条件是要他回平城与碧儿完婚。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在上京城一日,他就对他不放心,不止对他,更是对上官伊儿不放心,他要把一切可能发生的全都杜绝了。
董骁答应了,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答应的那一刻,他知道有些东西是要失去了。
思过亭,上官滢看着榻前的儿子如在梦中一般。她哭着将董骁揽在怀里,这么些年了,从分开她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一日他私闯进来,她就无时无刻不替他担心。
听说他得了武举状元更是替他高兴,听他受了重伤就险些昏迷过去。如今还能看到他,倒是有了安慰。
董骁在思过亭待了很多天,因为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官滢的身体明显是好多了。有时候母子二人还能出来散步。说的最多的还是他,有一次上官滢曾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那一日要领过来给她看看。
他答应着,还说楚云汐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姑娘一直照顾着他。她说若是喜欢就娶了,可若是不喜欢千万不要勉强,那样对人姑娘也不公平的,他就点点头。碧儿,他是喜欢的吧。可和上官伊儿的还不一样。
他不能在想她了,一想到她,他的心痛的无法呼吸。上官滢身体好了一些,他就告辞了,这一次董聿霖什么都没嘱咐,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说保重。
董骁从思过亭出来的时候天还下着雨,明日他就要启程了,当初还曾信誓旦旦的要将双亲从这里带出来。可如今,几个大内高手就将他打得体无完肤。人生,还真是充满了讽刺。
回到城内,他去无可去,一个人 在街上游荡。当他意识到自己来到哪里的时候,浚宸宫三个字已经在他的眼中,眼前都是上官伊儿的音容笑貌,花房的秋千上,荷花池的一吻。都刺痛了他的心。
如今,他是连迈步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在心底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一声,“董骁。”他顿住了脚步。
是陈漠之,自津城一别,他倒是也好久没见他了。因为陈菁案的关系,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毕竟他的父亲,直接,间接的都因为他而起。
“漠之兄。”他回头回应了他。
和他在一起的是上官伊儿,董骁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嘴里的公主二字咀嚼来,咀嚼去,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起进去?”陈漠之示意董骁。
董骁摆手拒绝。“不了,只是凑巧路过这,早就听闻这里的风景天下仅有的......能看到这三个字到也值得了。”
陈漠之没有再邀请,请上官伊儿先走,他跟在后面似骑士一般守护着她。
两个人的对话,伊儿都听着,只是一直没有抬头,这期间董骁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而她也没有将心里一直想质问的话问出口。
董骁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泪就掉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怕被他看见,她急匆匆的走了进去。将陈漠之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浚宸宫的大门将董骁和伊儿一个隔在了门外,一个隔在了门内。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陈漠之从董骁那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舍,还有痛苦。伊儿一直都没有抬头,其实她只要抬头就会发现董骁那受伤的眼神。
而,伊儿一回到浚宸宫,明明还好好的人突然间就变的沉默寡言,眼里含着泪,他没有打扰知道这一刻她要静一静。
董骁又去了于藩的家,陈菁的案子了结后,于藩留在了上京城,现在跟在李星云的身边,看得出来,以后是要被重用的。
因为那场火灾而无辜冤死的后人上官浚都给了妥当的安置。也不知道于显龙是怎么打听到李大人家人的下落。 一家老小,都被他接到了上京城。至于尹太傅,上官浚将其功过相抵,对于其后人也多加照拂,其实,这件事靖宸一直在做,他没有阻拦。如今只是能够光明正大些。
对于董骁的遭遇,于藩也是颇为同情的。当初还要为董骁鸣不平,更恨不得跑出去和豫现对着干,却被于显龙骂了回去。
奴才是不能打主子的,哪怕主子做的不对,你万万没有动手的道理。他知道于显龙看在豫现是皇后娘娘的份上才没有让他出手。当然他也从心里替董骁抱不平,但他们却不能出手。
于藩拍拍董骁的肩膀,“一路平安。”
董骁笑了,“还怕谁对我怎样?如今,我的命还值几个钱。”
“今后有何打算?”
“种田,养活孩子。”
于藩嗤笑出声,“这可不像你说出的话。”
“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只不过如今到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曾经还带着一丝向往的,只不过那是和心爱的人。如今,似乎没有多大了意义。
于藩:“有需要的尽管提。”
董骁也拍拍他的肩膀,“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而他和她可能就真的后会无期了。
董骁特意的在外面待了很晚才回去的关府,本以为关立仁已睡下了,却不想他还在等着他。
董骁给他行了礼,关立仁点头,示意他坐。
两个人又一次坐下来秉烛夜谈。
“骁儿,会不会怪我.....”
“将军,骁从没怪过您,倒是最该感谢的就是您,如今的局面也不是您能左右的。是我的错,但,却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关立仁轻叹一声,“那么你和豫琼长公主的事呢?”
董骁怔怔的看着他,他以为只有上官浚尹靖宸二人知道,如今看来关立仁也知道了,或许是皇后说,也或者是皇上说的,是谁说的到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董骁微微一笑,“过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我也是不同意的,摆在你们之间的障碍太多了,多的最后可能就变成了仇恨。所以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回去好好的,过两年我会和皇上说放了你爹娘。”
“多谢舅舅。”董骁双手抱拳。
从关立仁的书房出来后,他就回去了,想着收拾一番的,可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手空空的来,当然也要两手空空的去。
一想到明日就要回平城了,到多少有些伤感,如此倒不如连夜走了,也免得明日的感伤。他留下了两封信,连夜出了关府,出了上京城,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