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动手开始换衣服。
外婆看她解个纽扣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担心地说:
“你要出去?别去了,你这个样子……你们在家聊,我和你徐姨出去。”
枕溪想了想,点了点头。稍微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一些,坐在椅子上等云岫。
工作上的事总该交待清楚才行。
她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可视范围很小。可云岫见到她,还是吓到。
“你……”
“恭喜你啊。”
他就任云氏董事长那天她就回了Y市,至今也没跟他道喜。
“我带你去医院。”
“心理问题,没用。”
“那就去看心理医生。”
“没用。”枕溪还是那句话,“治不了。”
云岫走到她面前,半跪着拉住了她手,问:
“你怎么瘦成这样。”
“会瘦也会胖,不是什么大事。”
云岫伸手来摸她的脸,问:“你是不是在自责。”
“我只是害怕。”
“我带你回去。”
“回哪去?这才是我的家。”
云岫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上,没一会儿,枕溪就感觉膝前的裤子湿了一块。
“枕溪。”
他颤抖着声音跟她说: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恭喜你。”枕溪还是这句话。
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你能不能……”
“聊工作吧。”枕溪开口,“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没法再工作。”
“我都会解决。”
“不,你解决不了。”枕溪看着他,说:
“解约吧。跟dream girl的合约,跟melon,跟云氏的合约,你开个价。”
“为什么要解约。”云岫问她:“你不是一直想发专辑想唱歌想上舞台。我已经联系好了国际知名的音乐制作人,只要你身体好一些……枕溪,现在我能做主了。”
“不!”枕溪打断他,“我只想解约。”
“你是想解约,还是想逃离我。”
“都有。”枕溪说:“不想再跟你们家,跟云氏,跟你,再有牵扯。”
云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的广告合约,所涉及到的违约金有多少。”
“我知道,天文数字,就算云氏出面赔偿也不容易。”
“你可以跟我解约,但这些广告商,你要怎么应付。”
“我研究过合同,因我个人问题导致的违约行为由我个人承担。”
“你要怎么承担,你身上有十多支个人广告和十多支团体广告,你连一支广告的违约金都支付不起。”
“以你现在的能力,再找一家经纪公司不是难事。但你要知道,没有哪家经纪公司会愿意为你支付这些巨额违约金。”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枕溪从旁边的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我仔细看过合同也咨询过律师。这里,因我个人问题导致的违约行为里,不包括健康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我身体健康出现了不能履行合约的问题,我只需要支付合约金的十分之一。”
云岫在她对面坐下,问她:“我可以抽烟吗。”
“不可以。”
云岫还是抽出了一支烟,但没点上。
“那请你现在告诉我,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能履行合约的健康问题。”
枕溪又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重度抑郁症焦虑症。”
云岫先是看了她一眼,才接过了那份文件。
文件躺在他膝盖上好半天,他才打开。
手指有点颤抖。
反倒是全部看完后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
“你连医院都愿意去,这份诊断证明是从哪里来。”
“这你不用管。上面盖的章确实是正规医院不是?能具备证明我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权威性就行。”
“如果甲方需要你到指定医院再就诊呢。”
“不会的,我会让他们相信我手上的这份证明就是真的。”
“你要怎么让他们相信。”
“这你不用管。其实,我没有很担心我和甲方的合约问题。我现在是问你,我和dream girl,和melon,和云氏解约需要支付多少违约金。”
“合同上有。”
“这么点?”枕溪无力地笑,“你还是商人吗?违约金就这点钱?不怕旗下艺人和公司员工跳槽?”
“云氏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是!”枕溪笑着点头,“你现在是云氏董事长,自然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
“你如果能解决和甲方的违约问题。你和我解约,我不要违约金。”
“不了。”枕溪摇摇头,“还是按照合同来,一板一眼公事公办得好。我本人,是想干干净净地跟你解约,以后,也不希望有其他牵扯。”
“干干净净?合同有法律的束缚是可以干净。”云岫看着她,“那你要怎么跟我交待。”
“我需要跟你交待什么。”
“我提醒你枕溪,我们现在是还没分手的状态。”
“我们都没有再一起过哪里谈得上分手。”
下巴突然被捏住,或许是觉得她现在瘦得过分,枕溪只有一瞬间的疼痛,之后云岫就卸了力气。
“我们接吻很多次。”
“我年纪小,不是很懂,我不觉得两个人接吻能代表什么。我和别人……”
云岫一巴掌擦着她的下颚骨过去,落在了脖子上。
“你要点脸。”他说。
枕溪把头偏过来,看着他。
“你打也打了,我就当你消气了。”
云岫不说话看了她好久好久,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枕溪把那份诊断说明塞到他手里。
“你拿着回去跟广告商谈,他们要是相信最好,要是不信……你就跟我说一声,我这边会处理。”
“好自为之。”
房门被摔得巨响,好像要把顶灯都给震落下来。
也是难得,一向好涵养爱体面,现在又是大集团董事长的人能被她给气成这样。
枕溪摸了摸自己的颈侧。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第一次打人,打偏了位置不说,还没多少力气,比个小姑娘都不如。
云岫走了之后外婆和徐姨也都回来了。
她们可能也没走远,就是站在楼下喂蚊子。
徐姨回来问她:“你都跟人说什么了,林岫那孩子下去的时候把眼睛都给气红了。”
“那是他熬夜熬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
几天之后,云岫再次登门,身后跟了个律师,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全部甲方都联系过,全对你的精神证明持有怀疑,要求你到指定医院接受检查。”
“嗯,想到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公事公办,还能怎么办?全部违约金加起来有多少?”枕溪问。
“超过9位数。”
枕溪掰着手指数了数,笑了。
“我现在这么值钱?”
云岫摆了摆手,让律师暂时出去。
“你想跟云氏解约,可以,你的这些代言合同我都会搞定,你一分钱不需要支付。”
“直接说条件。”
无利不起早,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枕溪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跟我登记结婚。”
云岫看着手指,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一瞬间,枕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跟我到国外登记结婚。这些合同我搞定,违约金我出。以后云氏有你一半,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哦。”枕溪点着头,说:“求婚啊,戒指呢?”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这人真从包里掏出个首饰盒。
“要我跪下吗。”
“不用。”枕溪说:“没想过要嫁给你,留给别人吧。”
云岫转手,就把戒指从窗外扔了出去。
干脆利落,不愧是大集团董事长。
他让律师进来,继续跟枕溪谈违约金的事,就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枕溪自己想象出来的一样。
“今天不想聊,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我。”枕溪疲惫地摆了摆手,“我累了,现在请你离开。”
云岫立马起身,像是十分厌恶这个地方和面前的人。
外婆和徐姨回来,徐姨手上拿着个深紫色的首饰盒。
“捡到个好东西。”
枕溪一看,正是云岫刚才从窗户丢出去的那个。
枕溪没忍住,还是打开看了看。
真有钱!
大集团董事长就是有钱!
比什么陀飞轮腕表贵多了。
戒指内圈还刻了她的名字。
估计戴上都抬不起手。
阔太太的生活真好啊。
这个戒指一戴,这辈子都不需要奋斗了。
枕溪又看了一眼,才把首饰盒合上跟外婆说事。
“你的什么文件需要我回乡下去拿?”
“一份合约,关系特别大,特别紧急。你看林岫三翻四次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
“那让你徐姨回去拿,或者让你徐姨陪着你我去拿。”
“别啊,徐姨又不知道我家的摆设。你要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可是你……”
“我最近真好多了,你看我昨天今天都吃了不少饭,你们明早去,第二天回来,我一个人没事的,晚上我会让卢意过来陪我。”
外婆犹豫了。
“真的没事?”
“没事。那份合约要不赶紧拿到才会有事。”
外婆信了她的话,第二天一早给枕溪做了早饭后就和徐姨离开。
枕溪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是在听到敲门声后,才慢悠悠地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