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醉不耐受,到了医院也得生扯。”枕溪说。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自己受外伤。缝针开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起码卫生安全能够保障。”
在等待救护车到达之前,老屠清了场,把无关人员都请了出去。
果子藜离开前看着她,说:“会没事吗?”
枕溪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会没事的。”
无关人员一走,潘姐就瞪红了眼,把坏掉的鞋子摔在地上,问:“这是谁做的?谁那么歹毒!”
没人说话。
枕溪从面前队员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
“休息室的门需要密码才能打开,除了我们自己和少部分工作人员,没人知道。”
枕溪的目光落到了赵青岚身上,问:“你?”
在场的除了她好像没人有这样大的胆量。
“我为什么?”赵青岚笑,“你该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所有人里,唯你最恨我。”
“别说这种话,要说起恨你,谁都比不上你亲妹。”
枕溪的目光落到枕晗身上,问她:“是你么?”
“不是。我早就学乖了。”
枕溪信,枕晗太知道她枕溪骨子里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被她骗到X镇过后,她确实不敢在明面上对她怎么样。
“门口有监控,一调就能知道。”
“那你去调吧。”赵青岚说:“你那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鞋子里的图钉。该不是你自编自导自演吧?”
“给我闭上你的嘴。”潘姐怒斥。
确实,她在穿鞋之前检查过鞋底,也抖落过里头的东西,都没问题。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却还是没想到有心人会把图钉钉在鞋垫底下。这双跑鞋的气垫看上去有点厚,软弹的效果能起到最好的减震作用,所以把图钉钉在气垫背面是发现不了。就是她穿着这鞋走到运动场去也没发现什么。
她人瘦,正常走路给不了气垫什么压力。只有当她剧烈快速地跑步时,气垫才会被最大程度地压扁,藏在里头的图钉才能借着压力戳到她的肉里。她跑得越快,受得压力越大,图钉戳得就越深。到现在,这些图钉已经把她的肉和气垫钉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恨你。”赵青岚突然开口,“这事要我做的,我一定得在这些图钉上抹些能通过血液传染的病毒细菌。例如——”
“艾滋病,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一出,潘姐老屠都瞪大了眼,枕溪脸色瞬间惨白,牙齿间是藏不住的哆嗦。
从小上过的生理卫生知识告诉她,艾滋病的传播,只要有针尖那么大小的病毒接触血液就可以。现在她脚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图钉。
艾滋病会让人变成什么样?
上辈子的林征活灵活现地浮现在眼前。
枕溪颤抖着去拉潘姐的手,问:“这里的医院可以做阻断吗?”
潘姐摇头,不知道是表示不知道,还是不可以。
“回E市,E市可以。”枕溪杵着椅子就要下来,脚掌接触到地面,当即疼了个激灵。
“回E市,赶紧回E市!”枕溪大叫。
她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要活得生不如死。
“你冷静点!”潘姐握住她的肩膀,“她只是瞎说的。”
枕溪看着她,问:“你知道人心可以歹毒成什么样?我之前经历过的事还不够警醒?那人都能往我鞋子里藏那么多图钉,再往上面抹点艾滋病人的血液怎么了?”
“不会的。”潘姐安慰她。
“你不是我!”枕溪大叫,“你不会明白我现在有多害怕!就算不是艾滋病,万一是其他血液疾病呢?乙肝?丙肝?梅毒?只要沾染上一个,我这辈子就完了!”
枕溪挥开她的手,大叫:
“我才17岁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就联系,我们马上飞E市,你别怕!”老屠跟她说:“我会让医院做好准备,你别担心。”
“报警!”枕溪说:“报警!让警察把这些东西带去化验。”
“一个恶作剧你至于吗?”赵青岚问。
“恶作剧?”枕溪边笑边哭,“这是什么恶作剧?这是谋杀!做这件事的人最好祈祷手脚干净不被发现,要不然,且等着吧!”
枕溪让医生给她做了消毒处理,也没等之前叫的救护车到,就坐上了通往机场的汽车。
主办方和随后到达的警察都是一脸懵,在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后,才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在国家体育局主办的活动里发生这种事,要传了出去,所有人面上都无光。
主办方一边让警方抓紧时间调查,一边忙着封锁消息。
可关于枕溪出了事情的新闻还是传了出去。原因是她的粉丝拍到她夺冠后的难看脸色,以及夺冠后并未出现领奖的情况。
枕溪并不关心这件事引发了什么样的影响。她全身心,都被恐慌所笼罩着。所有人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进去。
她恨,为什么她没有长一双翅膀,能够直接飞到E市的医院里去。
她更恨,那些想法设法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飞机在E市降落,她被老屠抱着走下飞机直接进了救护车。
在车子里头,她看到了云岫和岑染。
“你们离开。”枕溪说:“我不想看到你们。”
“丹丹,我们也是万分焦急。”岑染开口。
“请你们离开!”她大叫,“我不需要你们的关心和同情!”
她的情绪太激动,医护人员也不建议云岫和岑染留在车里。
他们下了车,由潘姐陪着她。
医生检查了她的脚,还是决定到医院再处理。
“要不要通知你外婆?”潘姐问。
“不要,她可能都不知道艾滋病是怎么回事。”
“你别多想,不可能是那种病的。等你脚上的图钉取下来,我们立即就拿去化验,你别怕!通知你外婆,只是觉得你需要人陪着。”
“我不需要。”枕溪捂着眼睛默声哭,“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外婆一个人是真的在乎关心我,不可以再叫她担心。”
“不是这样的。”潘姐拉着她的手。
“我出生的时候只被我母亲和外婆期待着。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我外婆伤心。”
“赵青岚只是吓唬你,你别理她。”
才不是!她是正正好给自己提了个醒。
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那她说这话就不是吓唬。如果是云想那边做的,他们的初衷也不是想在她的脚心扎几个小洞。
无论做这事的是谁,她总得往最坏的方向想。
现在还总有社会新闻在说,确诊了艾滋病的病人为了报复社会,会到人多的场合用沾了自己血液的针筒扎人。或者主动地,去献血。亦或到温泉池泡澡,把自己已经溃烂的皮肤,浸在里头。
对普通无辜的人尚且这样,何况对待像她这样结了怨挡了道,遭人妒忌的。
现在的人心能歹毒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你情绪太不稳定,我还是觉得你身边得有个你信得过的人在,我们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
救护车到达医院,枕溪被担架抬了下来,她的脸上盖了潘姐的外套,以避免被人看到。
视线被挡住什么都看不到,枕溪只觉得越发害怕。她像是冬日一个人被丢在了冰窟窿里,全身冷得发抖。
她被浸泡在冰水里,头顶就是出口,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挣脱不出去。
她的手指把身下的被单拽得发皱,那种窒息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脚上的疼痛。
她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突然地,手掌被拉住。
一个纤长柔软且陌生的手包裹住了她,手心还带着余温和汗湿。
“哎哟,这样的脚还是第一次见到。”
眭喜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枕溪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突然,就能够呼吸。
“眭阳运气不好被堵在了路上。这下就能看出取名的学问。你看我叫眭喜,做事就是要顺利一些。”
脑袋被摸了摸。
“哎呀这一脑门子的汗,跟蒸过桑拿似得。果然年轻就是好,像我这个年纪出汗都不大容易。”
担架停了下来,面上的外套被拉开。枕溪一眼看到了刺眼的白炽灯,然后才是面色红润的眭喜。
要比上次见她的脸色好了不少。
眭喜拍了拍她的脸,说:“哭成这样了还是好看。”
枕溪鼻子一皱,眼睛就开始发酸。
医生说要先把这些图钉取下来。
“你说你麻醉不耐受,这……”
“生取吧。”枕溪咬牙说。
“这得多疼!”医生为难。
“也没办法。”
“化学不行不还有物理的吗?”眭喜说。
“什么物理?”
医生这话刚落,枕溪就感到后劲一疼,随即眼前就完全黑了下来。
刚赶到的眭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姐!”
他叫着冲过来,怒气腾腾地问:“你干嘛打她!”
“不然呢?让她清醒着被拔钉子?”
眭喜示意他看枕溪的脚,“你忍心我都看不下去。小姑娘又用不了麻醉,不然你说怎么办?”
眭喜拍了拍自家表情难看的弟弟,说:“你放心啦,我这招是跟老祁学得,我心里有数。”
“我怕你心里有数手上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