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摇头道：“你不知道，就是那一次之后，我时常在夜里梦见……”
说到此处，他竟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胖子道：“你梦见那些被你杀了的人？”
瘦子微微点头，目露惊慌，狠狠咬了一口木瓜，好似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胖子吃下一颗葡萄，随口道：“我也梦到过。”
瘦子一怔，不由自主看向他，仿佛想要看看他惊惧的模样。
胖子却笑了起来，眼睛都快要瞧不见，偏过头看着瘦子，道：“你看我做什么？”
瘦子疑惑道：“你不怕么？”
胖子道：“怕。”
瘦子道：“有多怕？”
胖子道：“怕得不敢睡觉，不敢一个人走路。”
瘦子道：“那么你为何……”
胖子截口道：“我若表现出‘怕’，别人又怎会怕我？”
瘦子一叹，喃喃道：“是啊。”
胖子又吃下一颗葡萄，随意道：“也不知师傅他是不是也一样怕？”
瘦子道：“或许他怕，或许不怕。”
九天封到底怕不怕呢？
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九天封只知道一件事。
他要杀人。
他要将整个夜杀仙国，除了阿归以外的人全部杀光。
九天封好似已隐隐明白了留下这张羊皮纸卷之人的用意。
必定不是为了埋伏。
谁能在诡秘沙漠里设下埋伏？
“想要将人引诱过去，好斗个两败俱伤，然后渔翁得利。”
“没想到吧，奸计早已被我识破，我九天封偏不让你得逞。”
“如意图不止一张又如何，如意刀一定会是我的，整个江湖也一定会唯我独尊。”
整个江湖会不会唯九天封独尊，阿归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若他再不做点什么，整个夜杀仙国的人定会被杀光。
他却绝不会被杀，只因阿归早已明白，九天封定要留着自己，留着自己为他带路。
现在，胖子和瘦子已没有再吃，皆直起了身子。
实际上，他们并未吃下多少。
只因他们很怕，很怕自己吃得太饱，杀人时会忍不住想要呕吐。
阿归也很怕，很怕夜杀仙国的人被杀光。
所以，他虽没有想到任何法子，却仍忍不住开了口：“大哥，大哥。”
二人下意识转过了身。
灯光照在二人的脸上，只见二人的脸色竟已完全变了，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严肃、冷静，好似还有着一丝无法形容的恐惧。
胖子道：“何事？”
阿归嘎笑道：“你们之前说要杀人，到底是去杀谁？”
瘦子道：“你问这作甚？”
阿归摸了摸鼻子，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胖子道：“不该问的事，最好管上嘴。”
阿归一叹，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瘦子道：“你知道？”
阿归垂首道：“你们是不是要将其他人全杀了？”
二人同时嘎声道：“不错。”
阿归抬起头，直视向二人，不解道：“为什么要杀？”
胖子道：“不为什么。”
阿归道：“不为什么。”他一字字叹息道：“好一个不为什么。”
瘦子道：“等一下老三、老四二人，会来替换我们看好你，他们可不像我等这般好说话，你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阿归道：“但他们绝不敢杀我，对么？”
胖子道：“你很聪明，却又不太聪明。”
瘦子道：“除了你，就不会有另外一个人给我们带路么？”
阿归道：“不会。”他接着道：“因为你们都已看了出来，除了我之外，整个夜杀仙国的人都诡异得很。”
胖子道：“那又如何？”
阿归道：“不如何，至少我不会死。”
瘦子道：“你虽然不会死，可我却并不保证你的嘴不会被缝上。”
阿归道：“若是嘴被缝上了，看上去岂非诡异得很？”
胖子道：“你是否想说要杀光其他人，是因为他们诡异得很？”
阿归道：“你也很聪明。”
胖子道：“我若不聪明，只怕早死了。”
阿归道：“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瘦子道：“你想救他们？”
阿归道：“若你是我，会不会救？”
胖子道：“若我是你，我只会死。”
阿归道：“你若是我，你也会救。”
瘦子道：“你救得了？”
阿归道：“我救不了。”
胖子道：“那么你说这么多作何？”
阿归道：“我虽救不了，你们却救得了。”
瘦子道：“我们本就是去杀人，你却要我们救人，岂非是个疯子？”
阿归道：“你们本就不想杀人，为何要执意再杀？”
胖子道：“若不杀别人，我们就会被杀。”
阿归道：“又是谁要杀你们？”
瘦子道：“九天封。”
阿归道：“你师傅？”
胖子道：“正是。”
阿归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
瘦子道：“我们不想死。”
阿归道：“没人想要死。”
胖子道：“若他们不死，死的人就是我们。”
阿归道：“没有别的法子？”
胖子道：“有法子。”
阿归道：“我也自然知道有法子。”
瘦子道：“你想要试一试么？”
阿归道：“若是九天封的想法能轻易改变，你们岂非早已试过？
胖子道：“还有一个法子。”
阿归道：“我也自然知道还有一个法子。”
瘦子道：“你杀了九天封，他们自然就不会死。”
阿归道：“若是能杀了九天封，我还会在这里么？”
谁能杀了九天封？
阿归？
九天封的四名弟子？
九天封自己？
自然都不能。
那么夜杀仙国的人呢？
看上去好像也不能。
夜更深。
房间的门被“嘎吱”一声打开。
两个人走了进来，同时带来一片冷风。
冷风也好似沾上了一丝丝鲜血的味道。
二人一高一矮。
正是九天封的另外两名弟子。
四人对视一眼。
下一刻，胖子与瘦子就已头也不回地行出了门。
高个与矮子同时向着阿归走了过来。
惨白色的灯光倾泄在二人的脸上。
二人的脸上竟见不到丝毫表情，显得尤其的平静。
阿归却已无法平静。
他一下子就跳下了床。
高个与矮子瞬间就已堵住了他的去路。
阿归冷喝道：“给我让开。”
高个沉声道：“不许叫喊。”
阿归听见这话，不由一怔，下意识心道：“怎么将最为简单的法子给忘了，岂非变得比木头还要愚蠢？”
事实上，大声叫喊并非什么好法子，但对于阿归而言，却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法子。
下一刻，他已将嘴张到了最大，又猛吸了一大口冷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