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一字一字道:“既然你不肯走,那就……”
“那就都别走了。”
花红尘清脆撩人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乞儿的话语。
画诗意已踉跄地跑到乞儿的身后,张开一双柔弱的手臂背对着他,将他紧紧地护在了后面。
画诗意凝视着花红尘,面露绝望,苦苦哀求道:“求你……求你放他走。”
花红尘双眼一凝,刚想开口。
哪知乞儿竟抢先一步,一字字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她走。”
画诗意一怔。
至于花红尘,则早已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她嫣笑着,娇声道:“原本小女子倒还想考虑考虑那贱人的话,不过现在……”
花红尘倏然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香舌。
舌头自然是人最软弱的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突然被死死咬住,那滋味可是真的不好受。
花红尘却一丝一毫也没有在意舌头上传来的疼痛。
只因她在这一瞬间已感觉不到痛。
花红尘机械般地低下了头,双眼突然一转,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只是她哪里还有什么右手。
她原本那一只纤细柔美的右手,早已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洁白修长的手指。
——光滑诱人的皓腕。
——美丽匀称的手臂。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就连沾在它上面的殷红鲜血,看上去都充满了奇异美感。
只是这一份独一无二的美丽若是失去,就再也收不回。
花红尘已满面痛苦地尖叫出声。
她的身子骤然跌在了冰冷的地上,披头散发,冷汗不断,正像个疯子般疯狂嘶吼。
以往的这个时候,发出这般凄厉哀绝的痛苦叫声的人自然是画诗意,然而此刻却已轮到了花红尘。
乞儿的手又动了动。
画诗意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立刻转过身死死地抱住了他。
她双眼噙着泪花,抽泣道:“求你……求你放她走。”
乞儿的身子狠狠一抖。
他低下头,凝注着怀中的画诗意,眼中充满了愤怒。
乞儿紧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到这个时候,你却仍想着她?”
画诗意哽咽道:“你说过……你不会再杀。”
乞儿嘴角忽然现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一字字道:“我自然不会再杀,我只会废了她。”
画诗意的眼泪已簌簌落了下来。
她突然松开了抱着乞儿的小手。
下一刻,她的人已跑到了花红尘的身前。
她瞬也不瞬地凝注着乞儿,嘎声道:“要废就将我一起废了吧!”
只是眨眼间,乞儿紧握的双手就已泛出了可怖的死白色,面庞早已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乞儿只死死地盯着画诗意。
默然良久。
他突然喃喃道:“好,我走,我走……”
他说得异常的缓慢,好似时间正在为了他而驻足停留。
但乞儿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异常的有力量。
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针一般扎在了他的心上,同时也扎在了画诗意的心上。
以至于乞儿每一个字出口,画诗意的身子就低下两尺。
不待乞儿说完,画诗意早已瘫软在了地上。
她面露哀绝,满眼泪花,嘴里不断喃喃道:“好,你走,你走……”
只是先走的却不是乞儿,花红尘的身影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不到片刻。
乞儿也如同花红尘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不是没有流泪,实际上他早已泪流满面。
只因泪水全部流进了他的心里,化作了一滴滴苦涩的鲜血。
既然已选择走,就什么也不会再留。
夜色凄冷,圆月已斜。
画诗意凝注着那一道默默离去,显得极为瘦弱孤寂的背影。
她早已化作了一个用泪做成的人。
良久良久,乞儿的身影早已消失无影。
画诗意却仍痴痴地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已没有再流泪。
只因她的泪早已流干。
没有了泪可流,画诗意就开始流血。
她的心在滴血。
她多么希望乞儿能够回来。
只是她却并没有等回来乞儿。
画诗意只等来了两个虬髯大汉,全都身高体壮,双眼有神,走路带风。
二人快速走近,在距离画诗意一尺处顿了下来。
紧接着二人对视一眼,下一刻,腰间利剑都已出鞘,剑身在月色下散发着惨白的光。
二人手中的冰冷剑尖直指画诗意。
左面一人沉声道:“劳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画诗意却仿若未闻。
她好似真的已痴了,从始至终只面带哀绝地凝望着远方。
自然是乞儿离去的方向。
天色渐亮,万物复苏。
一丝丝明亮的白光已悄悄地映上了窗纸。
乞儿砰地推开了房门。
只一瞬间,他已注意到木桌上斜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飞镖,以及正被飞镖死死钉着的一封纸条。
乞儿眉头紧皱,立刻过去将飞镖拔起,拿起那一封纸条。
纸上只有短短的十六个字:若想救她,申时三刻,葬魂坡见,上官斗天。
字迹龙飞凤舞、行云流水。
不是上官斗天所写又会是谁?
乞儿却知道它绝不是上官斗天所写。
虽然字迹极似上官斗天,但字体中的神髓却委实无人能够模仿。
乞儿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上官斗天所写的七个字——江南首富商千万。
他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地将纸撕成了粉碎。
只因他再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只一下,他的双眼就只觉犹如被寒冷坚冰狠狠刺了无数下一般痛苦非凡。
乞儿忽然将整件事情连在一起仔细想了一遍。
下一刻,他的身子已鬼魅般地消失在了黑暗沉闷的屋中。
天色大亮,旭日东升。
乞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竹屋前。
只看了一眼,乞儿就又立刻掉头离去。
只因他只感到了一片死寂。
画诗意早已不见。
乞儿的身形不断穿梭于广袤林间。
他死死闭着嘴,心底却一直在想一件事:“她这么做……究竟想得到什么?”
乞儿心中的“她”自然就是姝儿。
他早已将整件事想了个清清楚楚。
——“她”为何会突然找上他。
——“她”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抄来那一本“逆世心经”。
——“她”为何会突然离开。
——“她”为何会假冒上官斗天写下那一句话。
——一切无疑是“她”的阴谋。
乞儿全已明白,弄风云却不明白。
他只知道上官斗天昨日夜里将姝儿劫走,并约他今日申时三刻在葬魂坡见面。
他的心中早已充满了仇恨,双眼像是快要喷出焚烧一切的火焰。
弄风云如同乞儿一样,正一刻也不停地赶往葬魂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