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拍手娇呼道:“那么风云你可是大英雄。”
弄风云一愣,极为诧异道:“大英雄?”他又瞪大双眼,一字字道:“难道不是大狗熊?”
姝儿“扑哧”一笑,微微眯着双眸,活脱脱像两只月牙儿,同时口中柔声道:“谁说你是大狗熊?”
弄风云不禁垂头丧气道:“可是江湖上……”
姝儿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犹如撒娇似地道:“他们说你是大狗熊,奴家却觉得你是大英雄。”
弄风云心中激动难耐,口中却不禁叹道:“可在下哪里是英雄……”
姝儿正色道:“风云门俨然已成为江湖第六大派,而风云你又曾在藏剑山庄连败五派高手。”她接着娇声道:“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弄风云不禁面露欣喜,却又叹道:“可在下说过要替整个江湖诛杀邪魔,已过去两个月,却……”
姝儿截口道:“只要你有这份心,姝儿相信风云你定能做到。”
弄风云不禁喜出望外,激动溢于言表,嘎声道:“姝儿你……真是如此作想?”
姝儿点头正色道:“当真。”
弄风云骤然自腰间取出块玉佩,紧接着将它递给了姝儿。
他满眼深情,一字字道:“玉佩你拿着,风云门的人见着它,就犹如见到在下。”
姝儿秀眉早已皱起,疑惑道:“风云你……”
弄风云凝视着她,一字字道:“在下要去诛杀邪魔。”
姝儿将玉佩接过,只见玉佩正面刻着个“风”字,背面又刻着一个“云”字。
除此之外,别无独特之处。
但她却如获重宝,待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入温热怀中,才娇声道:“风云给奴家的……奴家定会好生保管。”她紧接着又正色道:“不过……奴家希望能与风云你同去。”
弄风云听见她前一句之言,心中止不住充满欢喜。
但又听得她后一句话语,弄风云不禁急道:“这太过于危险,在下实不愿姝儿你……”
姝儿霍然出言打断了他:“不论多么危险,奴家……都想陪伴在风云的身旁。”
弄风云好似已痴了,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姝儿的青睐?”
姝儿立刻伸出只修长纤细,犹如青葱的白嫩手指,紧贴在了他的嘴唇之上,然后又极其柔声道:“风云你切莫要再妄自菲薄……”
弄风云紧紧握住姝儿的手,用一双充满深情的双眼凝注着她,一字一字道:“既然如此,姝儿你同去又有何妨?”他的双眼满是自信,一字字朗声接着道:“在下真还不信诛杀不了邪魔。”
暮色将沉,寂夜来袭。
天际已现出了丝丝黑黯,一阵阵归鸟接连低鸣,辛苦劳作的人也尽皆快速归家。
但有两人却在林间缓缓而行。
远远望去,一人健壮挺拔,另一人娇嫩柔弱。
二人十指紧扣,宛若一对新婚夫妇,神情之间更是亲密无间。
正是弄风云与姝儿。
没过多久,二人就已到达十里亭。
只见亭中早已坐了个人,身着件灰色袈裟,慈眉善目,一脸正气。
不是玄悲又是谁?
只是下一刻,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大师却突然垂涎三尺,目光呆滞,只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弄风云身旁的姝儿。
姝儿连忙将身子藏在弄风云的身后。
弄风云则早已是满面怒火,双眼中的烈焰,好似要将玄悲燃为灰烬。
他握剑的手早已剧烈颤抖,指尖泛出种惨白色,高声怒喝道:“玄悲。”
玄悲猛地打了个激灵,双眼中竟露出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紧接着又感觉到了种足以将他杀死的目光。
他连忙紧闭上眼,随意用鲜亮的袖口擦了擦嘴角,又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同时口中开始不断无声默念。
弄风云见他如此模样,只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却也紧紧闭上了嘴。
紧接着,弄风云与姝儿已找了两只石凳坐下。
弄风云用左手将姝儿紧紧地搂在怀中。
而他自己则是死死地盯着玄悲,右手中的剑同样握得死死的。
姝儿美眸一动,恰好扫过闭目的玄悲。
她的眸子最深之处,突然闪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疯狂目光,只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瞧得见。
夜色已沉,明月皎洁。
玄悲骤然睁开了眼,紧接着自怀中取出只火折子,然后就将早就备好的四个灯笼点亮挂在亭角。
他的动作极为熟练,好似经过严格训练一般,诡异地做完这一切,竟又坐回原位,闭起双眼开始默念。
弄风云早已没再盯着玄悲。
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四周动静,任何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姝儿则是将头紧贴在他的肩上,显然早已安稳入睡。
夜色更深,明月已斜。
亭角的灯笼,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显得异常明亮,明亮得能看清极远的事物。
所以,弄风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地向着十里亭行来。
他只看了男人一眼,竟再也不愿看第二眼。
只因他觉得,男人完全就是一个杀戮机器,只是拥有人的外表。
“为何世间会有如此恐怖的双眼?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人?”
他不禁一遍一遍不断扪心自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
也许有。
也许只有他眼前的男人知道答案。
弄风云会向男人发问么?
男人又会回答他么?
当然不会。
因为他们二人都是来杀人的。
杀人的时候,又怎会像朋友一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也许会。
也许手中剑,就是他们最好的交流方式。
所以,虽极度不忍打扰姝儿的美梦,弄风云却仍是坚持叫醒了她。
姝儿自然也已看见了前方的男人,但她竟再也没有挪开眸子哪怕一丝。
在她的双眸深处,竟骤然露出了无数种情感——回忆、恐惧、悲伤、绝望、恶毒、痛快、疯狂……
乞儿自然也已看见。
他只能看见一个死人。
而唯一没有看见的人,恐怕只有乞儿眼中的“死人”。
他仍端坐在石凳上,仍紧闭着双眼在默念,好似只会做这点事。
弄风云的身子骤然一动,已向着男人挥出了手中长剑。
直到现在,他都始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男人紧握在手中的剑。
他都不愿再见到男人的双眼。
突然之间,一道极为平常的声音传入了弄风云的耳朵:“挡我者死。”
平常得根本不是人能发出,完完全全不杂丝毫情感,就仿若四季更替、日复一日、花开花落,委实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弄风云用手中剑回答了男人。
男人自然也用剑答复了弄风云。
二人手中长剑不断触碰、分开、触碰、分开……
四周竟仿若有无数道无色剑气在互相搏杀激斗。
木叶不断簌簌而落,花草也争相枯萎,亭角上的灯光始终摇摆不定。
二人好似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只知道不断向对方挥剑,竟又仿若不知疲倦。
一剑紧接着一剑,一招连对着一招。
只是终究会有胜负。
弄风云半招不敌,被男人一剑刺中右肩。
二人仍在继续。
弄风云又被刺中一下、两下、三下……
“住手。”
一道极为平淡的声音霍然响起。
一把冰冷长剑,顿在了仅仅距离弄风云的心口前一分处。
乞儿不明白为何会顿住,但确实已下意识顿住了手中剑。
弄风云正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只见他的手上、腿上、身上,全是一个个鸡蛋大小般的血红窟窿,正接连不断地往外冒出猩红妖艳的鲜血。
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发力,却终究仍是未能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