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阿归又开口道：“坏人该死么？”
闻言，在场的众人皆不由身子一震。
默然良久。
萧生玉叹了口气，道：“该死。”
阿归道：“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坏人？”
忽然，剑一魂的眼中亮起了种奇特的光辉，道：“我也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人、坏人，但我知道……好人与坏人之间，一定有道界线。”
萧生玉道：“若是越过了这条界线，无论做了多少好事，却也是坏人。”
阿归道：“不错。”他又道：“好人绝不会越过界线，无论是为了理想，是为了欲望，是为了享受，是为了其他……也绝不会。”
问纤儿忽道：“坏人必须死么？”
阿归道：“那么要看有多坏了。”又道：“法律自会制裁他们。”
问纤儿道：“法律？”她叹了口气，道：“若法律真的有效，世间又怎会有数不胜数的坏人？”
阿归道：“要相信一句话。”
问纤儿道：“什么话？”
阿归道：“善恶终有报。”
问纤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若这么样的话有用，岂非世间早已没了坏人？”
阿归转头看着她，一字字道：“若连这么样的话都没有，世间又早已乱成了何种模样？”
问纤儿又叹了口气，喃喃道：“生来就是坏人要比好人多么？”
阿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不愿再讨论这个永远也说不清的话题，又道：“你们去吧。”
冷幽长等三人如闻大赦，纷纷转身意欲离去。
忽然，又听得阿归开口道：“不管你等之前是什么人，但愿你等以后做个好人，不要再去害人。”
三人霍然齐齐转过身子，冷幽长深吸了口气，直视着阿归，缓缓道：“我等离去之后，自会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不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阿归挥了挥手，叹息着道：“但愿你等能如此做。”
三人即刻向着楼下离去。
忽然，阿归又开口嘎声道：“等等。”
三人纷纷回过身子，冷幽长凝注着他，皱着眉头一字字道：“阁下……是否不想放过……”
阿归挥了挥手，霍然指着牛大郎，道：“我是想说，除了他背着的那柄看上去怪吓人的刀，你等是否还带了其他兵刃？”
舞媚儿嘎声道：“我有。”露出了袖中短刃。
阿归道：“给我。”他又道：“放心，绝不是用来对付你等。”
舞媚儿看了冷幽长一眼，兀自向着阿归行去，到得笼前，蹲下身子将短刃丢在了阿归身前的地上，而后又快步回到了原位。
阿归看了眼短刃，一把捡了起来，忽道：“真是冰冷。”
他用左手轻抚着刃锋，又道：“面对冰冷的东西，人总是轻易受伤。”
萧生玉、剑一魂、问纤儿，皆瞬也不瞬地瞧着他。
冷幽长等三人并未着急离去，似想要看看阿归究竟要做什么。
听着阿归的话，萧生玉道：“你……你……”
剑一魂霍然开口道：“不必劝他。”
阿归忽然笑了起来，随口道：“如他所言。”
萧生玉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忽现出了一抹优雅的笑容，一字字道：“待下去了之后，可莫忘了朋友。”
阿归又笑了，似觉得尤其愉悦，道：“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还会把有名大叔带上。”
剑一魂也笑了，笑着落下了泪，道：“到时一定不醉不归。”
阿归笑着道：“我的酒量可比不过你们。”
萧生玉看着他，忽也落下了两滴泪水，微笑着道：“若喝不下了，我可以帮你。”
阿归仰头大笑，道：“一言为定。”
萧生玉、剑一魂任由泪水滑落，同时笑着朗声道：“一言为定。”
这一刻，三人之间似产生了种无形的羁绊，既然是最可怖诡秘的‘死’，却也不能阻挡得了丝毫。
问纤儿也兀自落下了眼泪，怔怔瞧着三人，只觉一颗芳心早已被三人之间的真切情感融化。
虽三人认识不久，可“朋友”之间的情感，不就正是来得如此强烈么？
冷幽长等三人也同样被眼前的情形感动，全已红了眼眶，心情澎湃、激动难抑。
舞媚儿忽而别过了头去，落下的泪水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就在她转头的一刹那，只听“呲”的一响，短刃已深深插入了阿归的心口，充满热情的鲜血点点落下。
阿归无力地松开了紧握短刃的手，一点点转过头，看了眼萧生玉，又缓缓转动着头，看了眼剑一魂，而后又看了眼无名。
阿归的头再也不能动上一丝一毫。
现在，他已闭上了眼，面上仍带着笑，一种愉悦的笑。
天朗，艳阳。
木叶在光线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辉，泥土的清香醉人心脾，听得见鸟儿的放歌，周围一片光明美妙。
萧生玉看着面前的三堆新坟，忽而一笑，道：“他们也算得上一家团聚了，希望他们在下面能和睦共处。”
问纤儿转过头，看着他道：“‘他’真是‘她’的孩子么？”
萧生玉道：“是。”他又道：“因为是‘他’之言。”
剑一魂道：“‘他’自然不会骗你。”
萧生玉又笑了起来，道：“不错。”
问纤儿道：“其实……‘他’不必自杀的，那些人全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萧生玉道：“或许……不只是因为这个。”
剑一魂道：“或许……还因为‘他’，还有‘她’。”
问纤儿叹了口气，道：“或许。”她又一叹，似感到极为难过，道：“可怜我的师兄弟们，全因我而……”泪水忽又夺眶而出。
剑一魂道：“怎能怪你？”
萧生玉道：“要怪就怪那些死去的坏人。”
问纤儿只默默流着泪水。
待她泪流干了，忽听萧生玉道：“走。”
问纤儿看着他，道：“要走了么？”
剑一魂道：“既然我们还活着，总要做出点事，对么？”
萧生玉道：“不错，虽然断了只手，却绝不会有影响。”
剑一魂道：“心之所向，无所不能。”
萧生玉笑了笑，道：“以我们三人的力量，或许改变不了什么，却至少能被别人记住。”
问纤儿道：“只要能被记住，也许就有机会能将它传递下去，直至最后被传播、发扬、延续。”
剑一魂道：“不错。”他又道：“荆棘总是要有人来清除。”
萧生玉道：“为了让世间多点好人，区区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忽然，三人各自相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愉悦的笑。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