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还在纠缠,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全然不顾,身边是不是有人在看。年轻人还是火气大,年少轻狂这个词语是没有错的,之所以能够狂,那就是压不住自己的飘啊。
“作为好兄弟,我已经陪你走到现在,该看的都看了,没有必要的冒险还去干什么?”矮个子也有点责怪的意思了。
“卢兄,该走的必须到位,不然回去拜见恩师,必定会被责怪啊。想当初我们出来游学,已经告知恩师,会到六镇一览,回去完成学业。这样回去,怎么交代?”高个子语速不紧不慢,意思却很坚决。
“崔蒿,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啊。”矮个子开始急了,不说兄弟了,开始直呼名字。“你不说,谁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武川啊,不也是六镇吗?我们这一路上看的东西还不够吗?写一篇策问绰绰有余啊。“
“卢兄,这就不行了。去了就是去了,没有就是没有。这样去写策问,岂不是背了我们南都学舍的教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崔蒿还是一本正经。
南都学舍,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听说过。哦对了,就是以后的四大书院之一,应天书院的前身。因为初中有个范仲淹喝粥的故事,所以贺六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一群同学还在争,范仲淹是蠢还是聪明,说个不停,没有人说服谁。
故事说,范仲淹在南都学舍读书时,煮粟米二升,作成浓粥一器,经过一宿就凝结了;用刀画为四块,早晚取二块,切断数十茎葱蒜来吃它当饭。南都留守有个儿子也在学,回去告他父亲,以公家厨房里的美好食物送给范仲淹,范放在那里不理会,后来那些食物全都怀掉了。
留守的儿子说:“我父亲听说您清苦,送来一些食物,可是您都不下筷子,是不是要把它牵扯成为一项罪状呢?”范抱歉说:“我不是不感谢你父亲的厚意,而是食粥习惯很久了,一下子突然享受这么丰盛的肴馔,以后还哪能吃这种冷粥呢!”
其实,这也是两难问题,类似于现在高个子和矮个子在争论的一样。有一顿好的,吃了再说;拒绝诱惑,不然以后更难过。这就是两种人生态度。现在两个人争论也是,够写策问的资料了,是进一步去完善还是到此为止足矣。贺六浑很有兴趣看下去,要知道这两个家伙也不容易,从河南商丘来到武川,那也是好几千里啊。
“崔蒿,为什么老师布置我们写的策问?为什么还就是安边之策?你都没有问过吗?“矮个子开始反诘。
自古以来无论男人女人之间,吵架一般都是这样的过程。先开始是微小的意见分歧,然后是各自的说理辩论。由于立场人性不一,第二阶段往往不是解决矛盾,是激化,因为谁都觉得自己有理,对方是个sb。第三阶段,开始翻旧账,这个时候矛盾开始激化。第四阶段,一般就是人品攻击。最后就是各位问候对方的各位亲朋好友长辈宗族。再最后是什么,就看各自火力值了。
现在,高个子和矮个子的言语已经迅速上升到第三阶段,看来矮个子是忍了很久了。
“何故?但且说来。”崔蒿不明白。就这句回答,贺六浑可以判断,高个子的智商和眼光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情商肯定不高。因为身边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知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疏离。
“还何故?还不是那天我们在学堂争辩诸葛亮的功过,你一个人大发狂言,把诸葛亮贬低,说的一塌糊涂。还把这写东西写下来,交给老师。惹恼了山长,你不知道山长是极为推崇诸葛先生。所以山长说既然诸葛孔明都不在话下,那不如自己去亲身体验,知晓民情,来个大策,安定边塞。所以才给你这个任务,考察边塞。这是山长亲自交代的唯一一个任务。我是倒了霉,那天也在鼓掌。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好友,又在鼓掌,逃不了千里风尘啊。“矮个子说的痛心疾首,恨不当初。
”哦,是那篇文章啊!我说的错了吗?“高个子似乎还没有觉悟。
“怎么没有错?你太狂了。居然说,承祚之评亮,乃有故义过美之誉,案其迹也,不为负之,非挟恨之矣。 还有很多,我就不说啦”矮个子不想背书。
“前人评述诸葛亮的时候,是有故意过美之誉啊。我仔细看过诸葛亮的行迹,的确没有私心杂念评价他。你看,这是不是下策:诸葛亮任刘备的丞相,正当九州鼎沸之际,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合欢,却不能与曹氏争夺天下,舍弃荆州,退入巴蜀,诱夺刘璋,伪连孙氏,据守穷困崎岖之地,僭号边夷之间。巴蜀之地绝不可能和中原抗衡的,地方就选择错误。
就说这个格局观,诸葛亮怎么能与管仲、萧何相比? 况且诸葛亮既然据有蜀地,依山势险固,不达时宜,不量势力。严威酷法,控制蜀人;矜才负能,意气矫举。想以边夷之众与上国抗衡。出兵陇右,再攻祁山,又攻陈仓,疏漏迟缓失去时机,大败而返;后入秦川,不再攻城,要求野战。魏兵知其意图,闭垒坚守,以不战使诸葛服。诸葛智穷势尽之后,郁愤攻心,发病而死。由此说来,哪能与古代善战将帅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的做法相比呢?”高个子不说则已,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而且越来越义愤填膺。
边上贺六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个崔蒿绝对是人才。能有这样的眼光,视野,跳出一般人的局限,宝贝啊。现在贺六浑的想法,就是怎么能谋得这个人才。如果能够有一个这样的人才在一边帮忙自己谋划,布局,那真的是如有天助啊。自己身边的勇将不少,杂人也多,可是真正的谋士最缺乏。
“你还说!诸葛亮在治理蜀国的二十年间,在动乱的战争年代做到国民安定,做到治军上的赏罚分明,并有能力承担得起数次北伐战争的巨大消耗,他没有才华吗?你就是太狂了。”矮个子也不是无能之辈,不过,从最后一句话来看,现在似乎要到吵架第四阶段了。
“我狂?你当时拍桌子,踢凳子,笑的比谁都大声。现在来说我,你,你,你是不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崔蒿的确是情商低,人家一句话说狠了,他也开始忍不住平静了。都是年轻惹的祸啊,怎么会这样了。
“我两面三刀?我表里不一?不是我,谁陪你来这么远,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道这里的凶险吗?你知道蠕蠕人的偷袭吗?一路上,你连一个盗匪都打不过,你这个狂人,到了武川还要去沃野?你想送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矮个子也开始发狂。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现在两个人互相扯蛋,太熟悉了,肯定是无所不知的揭短了。
“到这么远来看看不好吗?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路上连什么的粟米都分不清?见了女人就上前笑,还好意思说我?就会拿把刀晃悠有用吗?真以为是靠你的勇武吗?是靠你的侍卫好不好。走了这么远,我们也算是行万里路,这一路的风土人情,一路的关隘险峻哪里是书上看的了?就算是被山长贬斥,我也觉得是好事。”崔蒿的骨头比较硬啊,就是说话难听。揭短的最终结果肯定是翻脸。
“你好,你能看星象,你能看天气,你能背论语,你能讲故事,你厉害!还不是见到盗匪,吓得缩起来躲到车底下发抖。还不是靠我前去搏斗!不是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吗?你发抖干什么?盗匪逃跑了,你还在车底下不出来做什么?”矮个子估计也是喝多了一点,干脆放开了说。所以不要和兄弟吵架,什么糗事不知道?
“那是武斗,君子不好。那是血气之勇、粗鄙,,羞与为伍。”高个子崔蒿也喝多了,开始口不择言。
“你有本事自己去啊!我是不奉陪了,我就粗鄙,我就说话不算数,我就血气之勇了,我明天就回家。你想找死你自己去。”矮个子开始撂挑子,我不干了。
吵架吵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下一步了。打架不可能,就崔蒿那点武力值,肯定是挨揍的份。对骂也不可能,因为矮个子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这个时候,就需要第三者出现,调和这个词就是这种时候专用的了。不过,也要知道怎么去说,不然更糟糕,说不定成为牺牲品。
贺六浑咳嗽一声,一般大人物出场似乎都要这样来一下。结果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对视呢,呼呼的喘气。贺六浑觉得有点尴尬,环顾下四周。周边的桌子上,正在吃饭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因为酒楼本来就热闹,而这俩个人尽管闹,其实音量还是小的,毕竟是读书人,还都有点脸面。其他桌子还有声音更大的,在划拳呢。
只好走过去,拱手施礼,说道:“两位公子,可否听在下一言?“
两个人同时抬头,果然眼睛都是红的,估计酒量不大,水酒都能喝晕的人。看见贺六浑仪表堂堂,穿着也是不凡。因为是回家,所以贺六浑没有穿军服套盔甲,而是一身便服。但是因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颇有点英武气息。
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在外的礼仪很是注意。两个人不约而同起来回礼,一段兄弟情义就拉开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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