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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回拒官军梁山泊会议 盗良马谭氏寨结仇

话说梁山众人询问吴用破敌之策,吴用道:“公孙军师与宋清兄弟言之有理,适才听刘庆甫兄弟说起,官军粮草皆屯在封龙山北的石邑镇。那石邑镇虽有官军守把,小生却有一计可毁他粮草。”宋江道:“愿闻军师妙计。”吴用道:“此事说来,也是机缘凑巧。上年山寨打破大名府时,小生曾教人将府中典章图籍等物装载回山,其内便有真定府与大名府来往文书。依小生之意,可教萧让、金大坚两位兄弟做一纸文书,假扮真定府知府派去送粮队伍。乘其不备,一把火烧了官军粮草。小生再安排几路人马迎敌,解封龙山之围。兄长以为如何?”

宋江听罢,大喜道:“军师之计甚妙,真乃天助梁山!”吴用道:“运粮行路缓慢,哥哥可速派几个弟兄扮作官军,先行押送百辆车子上路。待萧让、金大坚造好文书后,大队人马随后追赶。”当时堂下众头领听了,齐声愿往。宋江等商议了,便令张清、徐宁,引龚旺、丁得孙及小喽啰押送一百辆粮草车子先行,四个依令去了。吴用又唤过戴宗、安道全、刘庆甫,吩咐已了。当时三个动身,星夜望封龙山去了。

当下吩咐已定,吴用取来真定府文书,教萧让、金大坚两个看了。萧让、金大坚道:“此事容易。”当时两个动手,次日天晓,早已呈上。宋江、吴用拿了原文书比对看时,拍手赞道:“真真与那官家文书毫无二致!”孙二娘笑道:“饶那官军奸似鬼,今番也得喝俺们的洗脚水。”众头领听罢,哄堂大笑。

诸事完备,宋江便要亲自下山去解封龙山之围。吴用谏道:“卢员外已带兵去救伏牛山,兄长是山寨之主,不可轻离。小生此番代哥哥走一遭,定要解围,报孟康之仇,不知哥哥意下如何?”宋江道:“军师若去,我自放心。”当下唤裴宣计较下山人数,计点:吴用、秦明、解珍、解宝、孙立、孙新、樊瑞、项充、李衮、凌振,共是十位头领。点起三千孩儿,都作官军打扮,下山望石邑镇去。宋江率众头领在金沙滩饯行,自回山寨不提。

话分两头,且说吴玠围困封龙山十余日,高托山等几番下山冲突,均吃杀退。那日黄昏,吴玠召众将商议军情。杨沂中道:“贼人屡番下山,冲突不得,想必已做困兽之斗,不足为虑。”折可存道:“虽如此说,但贼兵势弱,全仗地利。明知冲突无益,却舍险下山,恐另有他图。”吴玠道:“我也是这般想。往日官军几次剿捕这伙贼人不得,想必有些本事。更兼又有梁山剧寇相助,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明日多派人手遍搜各处,防其有密道出入。”

正说间,只见帐外军士报道:“运粮官押送粮草到了。”吴玠听了,便与杨沂中、折可存出帐相迎。寒暄已了,同入帐内,依次坐定。吴玠动问石邑镇近日情形,运粮官笑道:“卑职正要向将军禀一喜事。”吴玠忙问是何喜事。运粮官道:“大军长途跋涉,粮草由渭州运来,除去路上损耗,到此间仅剩六七成。前些日路上连遭大雨,粮草损耗甚多,卑职正为此事犯愁。不想昨日真定府知府差人解送一百辆粮草到军中,虽仍是不足,却解了燃眉之急。待后续粮草运至,则可无虞。”

吴玠听罢,寻思道:“我与那新任知府素不相识,他为何这时节送我粮草?”便问道:“送粮之人是何模样?可验过粮草?可有凭证?”运粮官道:“是两个英伟军官,手下多是些魁梧兵士。粮草亲自验过不假,且有送粮文书,盖着官印,清清楚楚,是卑职亲眼所见。那二人传话说,将军此番剿贼,也是为真定府除害。知府特命送粮米犒军。”吴玠道:“那二人现在何处?”运粮官道:“卑职本待引其来见,怎奈二人说亟须回去复命。因此不便强求,不曾前来。”吴玠闻听此言,脸色大变,拍案叹道:“我等怕是中贼计了!”众将不解,惊问何故。吴玠道:“真定知府不亲送粮尚且可说,只是送粮之人竟不来相见,求取回信,大为可疑,恐是贼人假扮。粮草是大军根本,若有闪失,大势去矣!”

正没计较间,只听帐外嘈乱。吴玠等忙出帐看时,只见东北方向蒸天价红,烈焰腾空,夹杂毕毕剥剥之音,人马嘶喊之声,清晰可闻。运粮官见了,唬得两腿瘫软,跌坐于地。杨沂中大怒,一剑将运粮官砍为两段。营内军士,人人面露惧色。折可存见了,便请命去救。吴玠正色道:“事已至此,休教兵士慌乱,以防贼兵劫营,有乱军心者立斩!”说罢,令杨沂中引三千军马前去救援石邑镇;折可存率驻队矢护卫大营,严防贼人冲突;吴玠唤将校将各处军马聚拢来,亲自持枪上马,赴各处弹压军心。二将领命去了。

且说杨沂中点起三千军马,朝石邑镇飞奔,途经一河,名唤洨水。往日官军运粮过河,已搭设浮桥。不想杨沂中到时,浮桥已断,且喜河水不甚深。当下杨沂中传令渡河,偏将霍迪劝道:“浮桥被毁,定是贼人所为。我等不可全渡,待小人引一部先渡,若是无事,将军再渡不迟。”杨沂中高叫道:“粮草被焚,刻不容缓,那里顾得许多!”便一马当先,蹚水过河。却才渡过一半,只见夜空里飞起一个号炮,众人心中惊疑,忽听洨河上游隐隐有巨浪之声。杨沂中在对岸看时,只见怒涛汹涌而来,有如山崩地裂,万马奔腾。河中军士,顷刻被水所噬。原来吴用早已定计,先遣孙立引军到洨河上游阻塞水流,只待号炮响,便决水淹敌,果然得计。

杨沂中正自懊恼,忽听背后喊声大起。火光影里,现出两彪军马来。左边没羽箭张清、花项虎龚旺,引着五百朴刀兵;右边金枪手徐宁、中箭虎丁得孙,引着五百钩镰兵,一齐杀到。当下四筹好汉高叫道:“你已中俺军师之计,还不下马受缚!”杨沂中见了,眼中喷出火来,挺素木枪径奔徐宁,徐宁舞钩镰枪迎住。斗到三四十合,不分胜败。那边厢,霍迪引过河官兵直杀过去,早被钩镰枪一齐举手,钩倒马脚。龚旺、丁得孙枪叉齐出,将霍迪洞肋而过,死于马下。一众官兵纷纷落马,尽被朴刀戳死。

杨沂中与徐宁斗了多时,眼见手下兵士死伤殆尽,急切胜徐宁不得,恐吃捉了。只得抽个空当,快马加鞭,沿河飞逃。早吃张清瞧见,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袋内摸出石子。觑得杨沂中亲切,斜刺里一石子打去。杨沂中不虞此着,措手不及,正中鼻凹。打得鲜血迸流,险些坠马。幸得马快,得以伏鞍逃脱,徐宁等追赶不及。那对岸官兵渡河不得,只能干瞪眼,眼睁睁望着对岸厮杀。见主将败逃,佐将已亡,都一哄作鸟兽散了。

早有败逃兵士逃回,报知吴玠。吴玠心惊,自忖不妙。急令整顿军马,自引两千步军,一万马军在前。折可存带三千驻队矢殿后,徐徐向井陉而退。正行间,只见封龙山上千余火把明亮,正是高托山、杨志、赵士谦受吴用密计,引兵杀下山来。折可存见贼兵来攻,急教放箭,连射了几番,却未伤一名贼兵。原来高托山、杨志引军马擎着火把,只在官军弓箭射程外远远地跟着,却不靠近。官军疾行他便疾行,官军徐进他便徐进,弄得官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何意。

正没计较,猛听得右军呐喊,人马纷乱。吴玠等忙看时,只见黑影里,无数狰狞恶鬼,青面獠牙,扑将过来。遇马便砍,逢人便杀。官兵不明就里,唬得胆丧魂飞。原来这支鬼兵却是樊瑞、项充、李衮奉吴用之命,引一千滚刀手假扮。事先教小喽啰将磷火涂于蛮牌之上,黑夜里散发绿光,望去如鬼魅一般。当时封龙山众人见官兵阵脚已乱,挥军从后掩杀过来。官军大乱,吴玠急调步军迎敌,又传令军马休得慌乱。但人心惶惶,怎生禁止得住?当时阵脚挫动,被众好汉趁势掩杀,四散奔逃。折可存见贼兵与官兵混作一处,欲放箭时,却投鼠忌器,恐伤了自家军马。当下挥刀连斩数名逃兵,官军稍定。

正混战间,吴玠等忽闻得左军炮响,数颗火炮划过夜空。但见炮落处,人马俱碎。黑影里呐喊声起,当先一员猛将,手舞狼牙棒,胯下赤炭马,杀奔过来。正是霹雳火秦明。背后孙立、孙新引兵杀到。原来这路人马依吴用之计,先已埋伏于此。轰天雷凌振教军士竖起炮架,向官军拦腰打来。当下秦明一马在前,高叫道:“腌臜泼才,速来领死!”纵马抡棍,直取吴玠。吴玠到了此际,也是舍死忘生,挺手中太宁笔枪敌住秦明。两个在火光影里,炮声之中,一来一往,大呼酣战。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那边厢,孙立、孙新引一千步兵直撞入官军阵内。官军虽众,然吃连番唬吓,已如惊弓之鸟。黑夜里正不知贼兵多少,那敢恋战,登时大乱。

危急间,官军前队又一彪军马杀到。只见智多星吴用居中,左边张清、解珍、龚旺,右边徐宁、解宝、丁得孙,截住官军去路。原来吴用先已备下船只,当时杀败杨沂中后,便飞速渡河,望官军大营而来。当下官军四面受敌,吴玠见不是势头,急取弓搭箭,迎面望秦明射来。秦明急闪,却不见箭到。原来吴玠虚放一箭,趁那空隙,拨转马头,飞奔右军来。折可存见了,急问对策。吴玠道:“适才与贼人交锋几阵,见其大部均为步兵。如今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可命驻队矢无论敌我,只望前军乱射。你我引马军,向后军冲突。那封龙山贼人前日一战,多有伤在身,突围较易。”折可存称是。

当下吴玠教偏将仵铁子,引驻队矢迎住正面贼兵,自与折可存望后军冲突。高托山等猝不及防,手下又多为步兵,挡不得马军奔驰,当下被吴玠、折可存冲开条路,撞透重围,投东南去了。

回说偏将仵铁子奉命率三千驻队矢,迎敌吴用等。正交战间,不想一火炮打来,正中仵铁子,透顶打做肉泥。驻队矢官兵见仵铁子身死,群龙无首,自相惊扰。樊瑞、项充、李衮已杀散官军步兵,从右卷地而来;张清、徐宁、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由前冲突袭至;秦明、孙立、孙新自左直插侧翼;背后高托山、杨志、赵士谦尾随杀到。四面合围,短兵相接,那驻队矢岂是对手?当下被屠戮罄尽,不留一个。众好汉合兵一处,杨志报说吴玠等突围逃脱。吴用道:“穷寇莫追。我等兵力不足,官兵精锐尚在。此番退敌,已是足矣。”当时传令收兵,将缴获的战马、衣甲、器械悉数装载回封龙山,众好汉得胜而还。刘庆甫、戴宗等相迎,彼时索超得安道全医治,已无大碍,众人皆喜。

当时众好汉于聚义厅上坐定。杨志开言道:“孟康兄弟是本地人氏,今已魂归故土,不如就葬在山上也好。”众人称是。当时将孟康棺椁下葬,立了墓碑。众头领都来拜祭,洒泪祭奠已了。就于寨内排下筵席,开怀畅饮,庆贺得胜,不在话下。

且说吴玠、折可存杀出重围,狂奔数十里,将近元氏县。望见后面已无贼兵,叫声惭愧,心下稍安。计点军马,尚存五千。吴玠道:“幸而不曾折了这五千马军,这些良马,弥足珍贵。若折损了,我等万死难赎了。”折可存道:“如今却如何是好?”吴玠道:“此番败绩,朝廷必然见责。可先不必急于上奏,我等先到府州,求令公资助些人马,将息些时日,再去剿贼,务要将功折罪。”折可存道:“将军所言甚是,只是不知杨将军下落。”吴玠便派几路探哨去寻,自与折可存引军望府州而行。不过数日,两个来到平定军地面,早见杨沂中包着头脸,单骑来会。吴玠、折可存大喜,当时相见,彼此唏嘘感叹,一齐向府州进发,按下慢表。

却说吴用等解了封龙山之围,恐官军再有举动,便在山上住了五七日。后探得吴玠等已退,吴用便计议回山,仍留杨志、索超二人协助镇守,所获军资亦留下使用。高托山等称谢不已,摆下筵席饯行,亲自送下山去。吴用统领军马,取路回梁山泊来。

众好汉一路径奔梁山,所过州县村坊,秋毫无犯。不日早到泊边,正要过渡,只见芦苇岸边大路上立着鼓上蚤时迁,两相迎住。吴用问道:“时迁兄弟从何处来?”时迁道:“前些日子,小弟奉公明哥哥将令,去寻那伤了周通兄弟的乔郓哥下落。小弟四处打听,得知那人现在亳州,特回来报知。”吴用听罢,便与众头领并时迁渡过水泊,见宋江、卢俊义等已在金沙滩迎候。原来卢俊义已于两日前回山。当下众人同上忠义堂,宋江教宋清、朱富设筵。席间,宋江举杯,对吴用笑道:“此番解封龙山之围,有劳军师。小可与众兄弟敬军师一杯。”吴用忙还礼道:“哥哥折煞小弟了。此番得胜,全托兄长、员外洪福,众兄弟齐心相助,小生何功之有?但尽绵薄之力,不足为道。”当时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吴用对宋江道:“此次虽是解围,却未能尽歼官兵主力。究其原因,乃是大寨步兵居多,马军仅占二三成。且山寨马匹多为内地驯养,耐力持久均不如官马。日后战场厮杀,老大不便。小生寻思去北地多弄些好马来,不知哥哥意下如何?”宋江听罢道:“军师之言正合我意,来日可派几位兄弟去北地买马,以增军力。”当下时迁道:“小弟已探得乔郓哥下落,现在亳州城,只是不知详址。”宋江见说,咬牙切齿道:“这厮伤我手足,饶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剖腹剜心,以报前仇!时迁兄弟休辞劳苦,来日可再去打探,务要确切消息。”时迁应了。当时众人推杯换盏,筵罢各散,不在话下。

次日,宋江在忠义堂击鼓集众,共商大计。卢俊义说起青州关胜、濮州董平来信,因治下户丁众多,鱼龙混杂,人手不足,请大寨再派几位兄弟前去协助。宋江与卢俊义、吴用等商议,便遣燕顺、王英、郑天寿去青州,李忠、穆春去濮州,另派石秀、皇甫端、段景住三个前往北地买马,不惜重金,只求良马。宋江又叮嘱时迁再去亳州打探消息,专等回报。

不说燕顺、李忠、时迁三路,且说石秀三个出了忠义堂,到左侧钱粮仓廒处领取购马钱款。彼时李应箭伤已愈,便教蒋敬将出五千贯钱。段景住摆手道:“无需如此之多,三千贯足矣。”石秀问道:“小弟前些年随叔父贩羊马,也知晓些行情。公明哥哥教买几百匹马,三千贯怎能够?”蒋敬也问道:“那年你与杨林、石勇去北地买马便是带了五千贯,怎地此番要多买马却少了许多银钱?”段景住笑道:“二位哥哥勿虑,只依小弟便是,到时自见分晓。”李应、蒋敬等见说,便依他所言,取出三千贯来。当下三个扎束停当,带了三五个伴当,自下山望北而行。

不上半月,三个早到涿州地面。段景住对石秀、皇甫端两个道:“这涿州西面地界上有一县,名唤易县。那年小弟到怀来县枪杆岭,盗得照夜玉狮子马。回程途中,到易县寻个半熟人,见县里许多养马人家。当时便心生一计,可赚些好马来。只是上次未逢其时,不得机会下手。现说与两位哥哥,如此如此......你们看可好么?”皇甫端道:“这等买卖却不是哄骗么?”石秀道:“哥哥错了。自古‘无奸不商。’况赚的又是辽人的物事,也算为国为民争回些岁币钱,有何不可?”众人都笑。当时商议定,一齐投易县来,暂投馆驿歇宿不提。

却说那易县有一大户人家,户主唤做耶律邕,本地人氏。家有良田千亩,良马百匹,满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向做贩马生意,衣食富足,诸事无忧。那日耶律邕在庄上,调教新买的舞女乐妓。只见庄客慌急来报:“东庄上三百余匹马,近日不知怎地,均唇色暗红,唾津毫无。更兼肚腹胀大,气促喘粗。庄客给灌了些盐水,总不见效,特来请老爷定夺。”耶律邕听罢,吃了一惊,自思道:“一向养马,不曾见此症候。这马乃是我生财根本,不容有失。”忙教庄客去请县里有名的一个兽医,那人本是汉人,名唤牛曲。精通头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可,远近闻名。只是为人有些短见,贪财寡义,也说不得。

当时庄客径奔牛曲家,诉说原委,付了医金,求其上门医治。牛曲便随庄客到耶律邕东庄上,看视马匹。望闻问切一番,皱眉道:“不妙,不妙。”耶律邕听了,惊问缘故。牛曲道:“这数百匹马患的不是寻常病症,我行医多年也不曾一见,恐亦束手无策。依小人看,须得早做打算。若迁延日久,此疾肆虐,恐全庄马匹均难幸免。”言罢,背手扬长而去。庄上众人,听了这番话,坐立不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耶律邕也顾不得调教舞女,寝食俱废,踯躅无计。

次日,耶律邕一宿未眠,正自无精打采。只见一个庄客报道:“有三位贵客临门,说要买马。”耶律邕见说,恰似得救一般,急奔出庄门相迎。只见为首一人,身披狼毫袍,脚蹬多耳麻鞋,赤发黄须,骨瘦形粗;左边一人,碧眼重瞳,虬髯过腹,一表非俗;右边一条雄壮大汉,腰挎佩刀,威风凛凛,身后立着三五个带刀军士。耶律邕见了,先自畏惧三分。忙相请到厅上。

彼此落座,耶律邕开言道:“敢问贵客何方人士?来敝庄所为何事?”那为首的道:“俺是南院中书令家臣。这两位,一位是中书令府管家,一位是中书令府侍卫。此番前来,原是中书令喜得贵子,要设马肉宴,筵请八方亲朋好友。因此派我等购买菜马,充作食材。听闻你庄上有上等好马,因此前来一看。”耶律邕闻言,寻思道:“却不是天假其便?那三百匹马正没摆布处,天幸此人自来找上门。我何不瞒了这厮,把这烫手山芋卖他?”便堆下笑脸,说道:“大人此来正当其时,我这里现有上等好马,管教大人满意。”当下便唤庄客来,附耳低言,教其去牵几匹好马来。庄客依言去了。

不移时,庄客牵过两匹马来。众人看时,见那马又高又大,壮窜有力,果是良驹。当时客人见了,大喜道:“果真名不虚传,这样的马便是几百匹我也都要了!”耶律邕听了,心下愈喜,笑道:“大人独具只眼,小人这正有良马三百匹,可全数卖与大人,不知尊意如何?”只见虬髯客人道:“如此甚好!”耶律邕大喜,忙教庄客备下酒食,收拾净房,供贵客歇息。只待明日将马匹收拾整齐,一并交付。当时客人自随庄客去了。耶律邕唤过庄客,连夜去西庄上牵数十匹好马来。将那三百匹病马收拾干净,喂些好草料将息着,只图明日滥竽充数。那庄客依言去了,一宿无话。

次日,耶律邕亲自引着客人,齐到马厩来。当时虬髯客人入到马群中,左右相了相,摇了摇头。只见那佩刀大汉忽地冲出来,拔刀架住耶律邕脖颈。那为首的客人气忿忿地,指着耶律邕骂道:“我等远途到此,诚心买马。你这厮莫不是讨死,卖此害病之马。若我等回禀中书大人,把你这鸟庄一把火烧作白地!”说罢,身后军士齐刷刷拔出刀来。耶律邕唬得瘫坐一团,连声祈求饶命。那些庄客见闹得凶了,又是朝廷官吏,谁敢向前?当时为首的客人揪住耶律邕喝道:“我且问你,你是要死还是要活?”耶律邕面如土色,颤颤巍巍道:“大......大人饶......饶命。”客人道:“要我饶你,却也容易,你且把这马与我换好的来。”耶律邕听了,拱手乞怜道:“大人不知,小......小人只在东西庄上养马。那西庄上却大都是马驹,未曾长壮,成马仅有这三百匹。”客人听了,骂道:“事情紧急,我等今日便要回去复命,你这厮仓促间教我到那里去寻三百匹马?”耶律邕听了,吓得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客人见了,长叹一声,悄悄对耶律邕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左右是买菜马食。这三百匹马,我也能尽收。只是这价钱......”耶律邕见有转机,忙不迭道:“全凭大人做主,便是分文不与,小人也心甘情愿。”客人听罢,怒道:“我是朝廷官员,岂能白拿你的!你这马已染病症,寻常卖与汤锅也不过值二三贯钱。今日我也不讹诈你,与你五贯钱,你看如何?”耶律邕到了此际,那还有心思赚钱?闻听不加怪罪,又肯出钱买马,巴望不得,满口应承。当时取过纸笔来,写了契约,双方画押已了。那客人随教虬髯客人付了一千五百贯与耶律邕收了,即刻告辞,自赶马匹出庄。耶律邕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被众庄客搀回庄内去了。

却说三位客人引着军士驱赶群马走了几里路,到得一个僻静处。那为首的客人抚掌笑道:“二位哥哥看此计如何?”众人相视大笑。看官想必早已猜着,那带头的正是段景住,另两个便是石秀与皇甫端,那些军士都是喽啰假扮的。原来那牛曲便是段景住半面之交,那日段景住半夜潜到耶律邕东庄上,在马槽内洒了自家秘药麴蘖散。那麴蘖散最易催得草料发酵,当时正值十月间天气,马匹贪食草料,次日便肚腹胀大,此症唤做“肠臌气。”寻常人不识得。段景住事先已许牛曲五百贯钱--本待要一千贯,因与段景住相识,又惧怕石秀,只得依了。当时牛曲医马时,假装不识得,续后之事,看官已都知晓了,果然得计。当下皇甫端将那早备好的芒硝、大黄、芝麻油,配水与群马灌服了。不过三二日间,那群马依旧生龙活虎。皇甫端等便赶了马,取小路望宋境而回。

不日早到宋辽边境,皇甫端道:“我听段景住兄弟说过,以往贩马由雄州、经河间府,过黄河、高唐、博州回山。上年我等闹了高唐、博州,此时官军守备必严,甚为不便。依小弟之意,不如由河间府岔道南皮,经棣州,过黄河、章丘一路而回,如何?”石秀道:“如此最好,我等临行之时,吴军师也曾叮嘱,若马匹买得多了,可送一百匹到青州,此去正是顺路。”段景住也赞成,当时众人登程。

一路无话。那日行到章丘县地界,众人寻一村店歇宿。次日,石秀先引三个伴当赶一百匹马投青州去。段景住、皇甫端两个送走石秀,自与余下伴当,取路投梁山泊来。却才行不过十里,只见前面一座山岭,岭下一排松树,拴着十数匹马,内里掺着一匹汗血宝马。那马赤炭也似般红,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尾长一丈余,蹄脊高九尺。迎风嘶鸣,腾挪跳跃。段景住见了,心下大喜,便对皇甫端道:“哥哥先行一步,待小弟使个手段,盗了那匹良驹,一并解回大寨。”皇甫端道:“贤弟莫要莽撞,此地离大寨尚远,若生出事来,不是耍处,还是随我回去罢。”段景住是个爱马如命的人,见了这般好马,怎移得动脚?便不听皇甫端之言,独自奔岭下去了。皇甫端见劝说不住,又怕马匹众多,恐惹生人眼目,只得唤两个伴当接应段景住,自引余下几个喽啰,取路望梁山泊去了。

且说当时段景住踅到岭下,见了那匹宝马,恨不得飞扑上去。但恐吃人发觉,便纵深一窜,伏在山下荒草地内。候了许久,不见一人。便踅到松树边,解开缰绳。也是合当有事,那边厢,只见岭上酒店门前帘子突然挑起,现出一个少年壮士来,身后跟着十数个大汉。那少年一眼望见段景住,大喝一声道:“泼贼休走,留下马来!”大踏步飞奔下岭。段景住见了,慌了手脚,忙撺上马,待要逃走。那少年见了,就背上取弓箭在手,自思道:“这贼委实可恶,却罪不至死,我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当时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那时快,一箭正中段景住右肩,翻身落马。不想那匹汗血宝马刚被驯服不久,身上戾气尚存。当时受惊,壁直立起来,两只前蹄直踏下去,正踏着段景住胸脯。可怜段景住盗马一世,死于马蹄之下。跟着段景住的两个喽啰,见那少年一伙人冲下山来,那敢上前相救,一溜烟各自逃命去了。

却说宋江自送石秀等去后,日日巴望消息。那日小喽啰来报,皇甫端头领带二百匹良马归来。宋江并众头领听罢大喜,忙过金沙滩相迎。两下远远望见,只见岸畔上,皇甫端引着四个小喽啰,扑翻身便拜。宋江不明所以,忙上前询问。皇甫端便将赚马之事,石秀去青州送马,并段景住在章丘地界盗马被人所伤,生死未卜之事,都一一说了。宋江听了,心中一喜一怒,只得说些宽慰的话,引众人到忠义堂,商议对策。吴用便教神行太保戴宗,去章丘打探段景住消息。

过了五七日,戴宗奔回山,直入忠义堂。宋江、吴用见他风尘仆仆,面色惨白。正待要问,只见戴宗口里喃喃道:“谭氏寨......谭氏寨......”言讫,昏绝于地,不省人事。众人大惊,连忙扶起。当时急教安道全看视一番,半晌方才醒转。宋江亲与戴宗喂了粥食,忙问因何如此狼狈。戴宗一字一句,说出那个缘故来。不因这个缘故,有分较:漏屋偏逢连夜雨,枯禾又遭雪上霜。毕竟戴宗说出甚么缘故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条好汉:

段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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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326年,赵国之主赵肃侯语驾崩。同年,赵肃侯之子赵武灵王雍继位。魏王罂趁着赵国丧主,新主年幼,邀集齐、秦、楚、燕四国,以会葬之名伺机伐赵,瓜分赵国。面对诸侯强兵压境,国内局势不稳,年少的赵武灵王会选择如何应对。这是本人的微信号:1101519224,欢迎和大家一起来聊赵武灵王时期,那段战国三十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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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平街曾经的首富郑老寒,其名庆义,字寒山十六岁闯关东成就自己的事业,本文就是他的传奇经历。他利用了张作霖称霸东北后,入主中原的机会,仅凭四千元资本的小粮米铺应对数百万元的大买卖,成了与四平八大粮商齐名的义和顺粮栈代理店,他抓住二十年代农业空前繁荣的时机,在粮谷的生产加工和经营上,以大豆三品为中心,尽管有官僚资本和外国资本交互压榨下,仍顺利地完成他的资本扩张。他在期货市场与现货市场游刃有余,即使遇到世界范围的经济危急,很多人在买空卖空过程中因此而倾家荡产。他确从中得利,盆满钵满。期间他又涉足工商百货业,开了义和厚百货商场,形成采购、生产、销售又一个大企业集团。郑老寒在生活上严谨,他四平前后有两个小老婆,非常有故事性。特别是他与第一个小老婆的恩恩怨怨,很有看头。他的传说很多,其中,郑老寒买天桥,至今人们还津津乐道。版本也很多。本文根据采访当年伙计的真实材料,对郑老寒进行了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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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连城璧三部曲》第一部,赵氏家族的故事由此开始。“华夏文明看春秋,春秋大义看晋国。”他是晋国第一位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的正卿。经他之手,赵氏一家独大,专擅晋国大权。他行事刚猛,手段霹雳,烈如骄阳。然而,手持权柄却无法抵挡命运的无常——真爱被牵连,友人托孤命丧敌手……传奇一生,炽热可畏。得失荣辱,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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