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祎心知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极难缠的人物,吴三桂狡诈毒辣,城府深沉,天下闻名;徐中原既然能练成绝世的武功,也就必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轻视任何一人,自己都随时会遭殒命之灾,因此刘小祎表面上声色不变,谈笑风生,心底深处却时时在警惕着,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但是,他不仅只保住命就够了,他还要盗取玉玺,既然要盗取玉玺,他就必须在面前这两人身上打开突破口。因此,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这两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去寻找两人人性中的弱点,举动中的破绽,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与破绽,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毫发无损地取回玉玺,功成身退。
一进平西王府,吴三桂立即设宴款待刘小祎。酒过三巡之后,吴三桂道:“不知黄公子是哪里人氏?此番到敝地有何贵干?公子这番救了小王,小王感激不尽,若有用得着小王之处,请尽管开口便是,小王一定给公子办到。”
刘小祎心中早想好了一套说词,从容道:“小可来自北京,此番来滇主要是想收购一批药材,先到这里来看看行情,顺便也想瞻仰瞻仰一代开国功臣的雄威。”
吴三桂脸上一红,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那么黄公子是否已经看好行情?不知此行收获怎样?”
刘小祎道:“这里药材种类甚多,我本欲一两日内就回京,岂料却磁到王爷这桩事,又结识了天下闻名的一代大侠徐兄,这番我无论如何都要多逗留些时日了。不知王爷是否欢迎晚生多逗留几日,以便时常与徐兄切磋技艺?”
吴三桂心里暗骂一声,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倒也不敢小视,反而越发警惕了,假装一付笑脸道:“黄公子深藏不露,武功超绝,若肯在寒舍小住几日,那真是令寒舍蓬毕生辉了,小王欢迎都来不及,怎还会不肯?黄公子若想住,尽管住下去便是。”
刘小祎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吴三桂道:“适才黄公子露了一手空手接针的绝技,真令小王大开眼界,叹为观止。黄公子年纪轻轻,就已能接住绣花神尼的神针,如此造诣,武林中少年一辈只怕数你第一了。你是否可再献一手给咱大伙儿瞧瞧,以助酒宴之乐?”
刘小祎哈哈一笑,道:“王爷过奖了。其实要真正说到武功造诣,天下谁能出一代奇侠‘一指追魂手’徐中原之右?适才小可只是见事情紧急胡乱出手,侥幸抵得一二招罢了,哪堪入方家法眼。倒是久闻徐大侠之威名,还望徐大侠不辞下请,能令小可开一开眼界。”
徐中原道:“黄公子客气了。徐某一介武夫,何足挂齿?黄公子如此年轻,武功就练得这般精纯,徐某这一点微末防身之技,哪敢在公子面前现丑?还是请公子演练一手,给在下见识见识。”
刘小祎道:“徐大侠如此推三阻四,难道是瞧不起小可这后学晚进?”
徐中原道:“黄公子误会了。公子如此风采翩翩,丰神如玉,在下仰慕都来不及,哪里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在下实是极欲一见公子的绝代风采,还望黄公子不让在下失望的好。”
吴三桂道:“正是,正是,小王也极欲再见一见黄公子的无双绝艺。”
刘小祎心下暗惊,这两只老狐狸一搭一裆,一唱一和,步步进逼,竟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没半分破绽,当下道:“咱们也别争论了,大家都是行家里手,若再抡刀使剑的乱舞一气,岂不失了身份么?咱们就口中谈论吧,口中谈论,不也一样可见出一个人武学修为的深浅么?”
吴三桂拍几赞道:“饮酒论武,诚为人生快事。公子此言说得极是。”
徐中原也哈哈笑道:“正是,正是。”
谈文论武,岂能难得倒博闻强记的刘小祎?
于是,刘小祎哈哈一笑,道:“好,好,正合小可心意。”
夜已渐黑。
三条快得有如疾风、轻得直若落叶的黑影直飘进平西王府中来。他们捷若飞鸟,落地悄无声息,如电的双目在暗中一扫而过,已看清了院中的角角落落与隐于花丛树木间的两名暗桩。
其中一人手指一弹,微微嗤的两声响过,那两名暗桩连个喷嚏也未打,便无声无息地踏入黄泉地府的大门。两地相距起码有十丈,但那发暗器的人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竟将两枚细细的银针之类的暗器,弹送有如此之远,这份指力,这份内劲,当真是骇人听闻。
便在同时,另两人已如御风而行般飘了过去。
这三人无论武功、智慧、胆魄,都已称得上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人物。
他们一路拔暗桩、避明哨,有如破竹而行,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戒备森严的平西王府在他三人看来,竟如无物一般,比走入自家的花园还更从容。
闯入内府,逼近吴三桂、徐中原、刘小祎三人宴会之处的明月轩处,轩中微微的光亮透射出来,朦胧的投在三人微侧的脸上,已可稍稍看清三人的面容。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衔命南来的剑分阴阳云仲廷、云里剑诸东流、八卦名宿江河海。
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直往明月轩逼去。
时已三更,明月轩中犹自灯火通明。
酒席已经撤去,换上了香茶糖果,三人论武谈酒,品茗说笑,兴犹未尽。险诈的吴三桂、深沉的徐中原,竟日长谈,言谈举止之中,竟尔仍没有一句失语,仍然不曾露出一丝一毫可以让人乘隙而入的破绽。
刘小祎心中越来越吃惊,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浓,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武林掌故,江湖秘闻,以及三教九流,琴棋书画,无所不谈。对于他所知之博,腹笥之广,吴三桂徐中原却也不禁暗中有些佩服。
徐中原道:“黄公子,有一个问题已困惑了我好久,始终不得其解,不知黄公子可能代为释疑?”
刘小祎道:“徐大侠这是考在下来了,请徐大侠出题。”
徐中原道:“江湖上传说日月峰日月洞中的日月教共分东西两支,日月东教迁居海外,日月西教据守中原,但这两支日月教却在二十年前同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有人说是两支日月教起了内讧,火并而亡,亦有人说是两教遭到了骇人的灾难,在无可抵御的外来侵袭下,又不肯通力合作,终于使这威震武林二百四十载、执武林牛耳、牢不可堕的一大武林奇门土崩瓦解,陷于没顶之灾。但据我所知,日月教虽分东西两支,但那只是为了发展势力,其实他们一直融洽无间,而且在当时,这神秘的门派的实力深不可测,门下弟子,蔓延牵连,遍布****,即便是少林、武当等七大门派联手起来也不可能将它一网打尽。我怀疑日月教并没有覆灭,只是躲藏了起来。但日月教实力这么强大,为何要躲藏呢?二十年来我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黄公子师门渊源,见闻广博,不知可否一解在下心之所疑……”
他话音未落,突听一声“照打”,嗤嗤嗤三声,三枚光闪闪的钢针自窗外闪电般射进来,针向所指,正是吴三桂、徐中原与刘小祎三人。
座中三人齐吃一大惊,徐中原真不愧为一代大高手,立即反应过来,身随意转,意催气行,只听得嗤嗤嗤之声,三道锐利的真气透指而出,凌空击飞了三枚钢针。
刘小祎方一定神,不由暗暗叫苦:“糟糕,糟糕,那三人怎地如此鲁莽,日间行刺不成,就该当远走高飞才是,晚上怎地还要来冒险?”念头未定,烛影摇晃,风声飒然,屋中已不见了徐中原的身影。刘小祎一惊,抬头一望,西边的窗子已然打开。
窗外之人已经搏斗起来,刘小祎向来人望了一眼,突然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差点失声惊呼出来,但他立即控制住自己,斜行两步,隐身在暗影之中,道:“王爷,你是否要回避一下,来人的武功好厉害啊。”
吴三桂平静的坐在椅上,竟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当徐中原击飞暗器、飞身出窗时,他竟仍缓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听了刘小祎之言,哼了一声,冷冷道:“不妨,咱们且自观斗。这三个刺客徐提督还敌得了。”
来人不用说便是云、诸、江三人了。
三人一击不中,便待身退,但只觉人影一晃,身前已多了一人,赫然正是那名震天下的一指追魂手徐中原。三人心知不妙,更不多说,齐发一声喊,全力攻了上去。
三人的武功确实各有独到之处,特别是剑分阴阳云仲廷的一套阴阳剑法,东一剑西一剑,阴阳变位,飘瞥无定,防不胜防。再加上诸东流扑朔迷离的迷踪剑法与江河海沉实灵幻的八卦掌,威力更是大增。但不知怎地,徐中原赤手空拳,游如灵鱼,穿走于密集的剑网之中,竟是毫发无损。三人双剑双掌,你来我往,穿插交刺,但距离徐中原身子总要差上那么一寸两寸而无法奏功,而徐中原随手一招,却总要把他们迫退到七尺以外。显然三人联手,在徐中原看来,仍是游刃有余。
徐中原不禁冷笑道:“凭这么差的功夫,也敢到王府来行刺,你们当真是太也不自量力了。”说话之间,左踢一脚,右发一拳,呼呼两声,两股凌厉劲气,直将诸、江两人逼出一丈开外,突地双掌一合,将云仲廷当胸直入的一剑夹住,大笑道:“看你们再往哪……”
刘小祎不禁变了脸色。
便在此时,云仲廷突地踏进一步,长剑一绞,往前一送,徐中原陡然间感到掌中长剑的份量突重了一倍、二倍、十倍,以自己的深湛功力,竟然也感吃受不住,双手一松,那柄闪着森森寒光的利剑已当胸直扎下来。
诸东流江河海也突然一改先前的慵懒无能而为迅快胜电,两人一退即进,闪电般扑了上去,诸东流疾使“迷踪剑法”中威力最强的一招“迷魂引魄”,剑光看似散乱无章,恍恍惚惚,但其中却藏着极精微的奥妙之处,剑尖所指之处,总在对方周身大穴,一刹那间,已笼罩住了对方全身十八处穴位,无论对方闪、避、挡、架,都无法同时闪开这一连十八剑的迷踪快剑追踪。江河海从右侧扑上,双掌一推,看似平平无奇,但一股雄浑强劲的内力已如排山倒海般涌了出去。三人这一联手攻击,显是商议好的,速度快,角度诡,出其不意,乘其不备,配合得天衣无缝。霎时间徐中原已陷入三面围攻,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的奇险之境。
眼见徐中原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全身而退了,吴三桂却并不着急,仍然稳稳地端坐原处,似乎徐中原死不死与他并没有关系,刘小祎眉梢眼角却不禁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但刘小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徐中原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了。
只见徐中原突然一伸手,就夹住了长剑,长剑咔的一声,就断为两截,他再一伸手,又扣住了剑柄,云仲廷大惊失色,忙不迭撒剑而退,飘出一丈开外。徐中原顺手掉过断剑剑柄,当的一声轻响,剑已贴在诸东流的剑脊上。诸东流顿时觉得一股巨大无匹的暗劲沿剑传来,手臂一酸,真气突浊,再也拿不住剑柄,忙学着云仲廷,撒剑飞退。
只听砰的一声,江河海双掌结结实实按在徐中原身上,但他却突然变了脸色,原来他双掌击在徐中原背上,只觉得内力涌出,有如泥牛入海,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惊疑间,陡然一股内力反激出来,竟然强劲无比,身不由主飞了起来,连忙一连两个筋斗,在半空中消了余势,落在云仲廷身侧。三人计谋周密、一招必杀的联手杀着,竟被徐中原一招间就轻轻易易地化解了。
徐中原也是惊疑不定,这三人的武功显比日间那三人高出多多了,他摊开手掌,掌心已一片殷红。那正是被云仲廷长剑所伤。
徐中原脸色沉重起来,双手一交,两手拇指斜斜伸出,摆了个奇怪的姿势,脚下不丁不八,象是钉子般钉在了地面上,身形凝立不动,只有微风拂过时,衣袂微微飘飞。一刹那间,神情竟然变得沉稳如山。
云仲廷突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光灿灿耀人眼目的软剑来,剑尖斜斜指在徐中原的胸口璇玑大穴上,真气贯处,长剑上突地冒出一层淡淡的光芒,闪缩吞吐不定。这正是云仲廷的成名绝技阴阳剑法的起手招式,那吞吐不定的光芒却是练剑士极难达到的剑芒。显然,云仲廷已将徐中原视为平生首遇的大敌,准备以全力搏之。
适才一击必杀的合围招式被破,乃是三人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所致,三人都未料到徐中原在处于骤变之下反应仍是如此之快,此时三人都已意识到了对手的可怕,不敢再有丝毫的侥幸,处此情况之下,只有以实力与之相搏了。
诸东流江河海一见云仲廷摆出了这姿式,都是微微变色,两人不进反退,一连退出三丈开外。
云仲廷身形缓缓游走,剑尖所指,总不离徐中原身上要害,但徐中原却如视而不见,一直纹丝不动,凝立如山,那模样看来就如一尊泥塑木雕一般。
云仲廷暗暗心惊,他已围着徐中原转了七个圈,徐中原这姿势虽古怪,但全身上下竟不露丝毫破绽。云仲廷越转心下越惊,渐渐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威慑气势,头上额上渐渐沁出了一颗颗细密汗珠。
两人一动一静,竟一直僵持了半个时辰,形势一如先前,两人都没有发出一招半式。王府中灯火通明,警声四起,在明月轩周围,已聚集了数十百名王府卫士,远远围住云仲廷三人。诸东流江河海二人心知不妙,但徐云二人正处于全神贯注之下,任谁一动,都难免立遭对方毒手,两人心中虽急,却又都无可奈何,只左右分立于云仲廷身后,与云仲廷成鼎足之势,以免他腹背受敌。
明月轩中的刘小祎见了,暗暗叫苦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云仲廷终于忍受不了对方那股威慑的气势,突地一跃而起,剑出如电,直往对方咽喉刺去。
徐中原面对璀璨的光芒,飞射的利剑,仍是纹丝不动,沉静如水。
云仲廷长剑刺至中途,突地一振,剑尖化为七朵剑花,分袭徐中原面门、双肩、胸脯、小腹七处要穴。这一招变化之快,转折之诡,招数之奇曲精变,实是令人防不胜防,而且转折圆滑,变招自如,随心所欲,端的是收发随意,变化由心,已达到极上乘的剑术境界。
但是徐中原仍然纹丝不动,不但头、身、腰、腿、手未动一下,甚至连头发、衣角、眼珠、指尖都如僵死了一般,不曾动弹分毫。
云仲廷这一剑七式攻至中途,剑芒一黯,剑光一掠而过,收了回来,这奇诡精妙的一招竟然是虚招。
云仲廷这一剑收回后,又一连闪电般击出三剑,但这三剑虽然使得光芒万丈,耀目生花,却仍然都是一掠即过,都是虚招,云仲廷再一连攻出七剑,这七剑气势雄浑,威力无匹,四周野草花木俱被风声激得垂下头去,却仍然是虚招。刹那间,明月轩前剑气漫天,光芒缭绕,云仲廷连连出剑,他一连击出了四五十剑,但没有一剑是实的,竟然全是虚招。
这样的人、这样的剑术已然令人感到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徐中原处于这惊涛骇浪般的剑光之中,竟然从头到尾,一直都是纹丝不动,沉稳如山,一如既往。他似乎早已一眼看出对方使出的这一连数十招中都是花剑,都意在引敌出招,没有一招对自己是构成威胁的,只有自己上当出手,那才会真正受到威胁。
轩内刘小祎、轩外云诸江都变了脸色。云仲廷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滚落下来,他只觉对方似乎是一堵墙,一块铁,坚韧无比,无隙可乘,他已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最终下场,他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了,他的剑法也渐渐显得有些迟滞、散漫了。
云仲廷也知道自己处于越来越不利的境地,他决定孤注一掷了,他突地电射而起,化身为剑,剑身如一,全力向徐中原扑去,剑芒暴长,剑光所及之处,几达一丈,这一剑之威,实足以令天地为之变色。
但徐中原嘴角却露出了浅浅的不易为人察觉的微笑,他的脚下突动,动如闪电,他的双手拇指也同时微微扬起——
徐中原人称“一指追魂手”,向来一指追魂,毫无疑问,他的功夫主要都练在手指上,他的双手拇指一动,结局会是怎样呢?
但就在这时,王府卫士突地起了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道:“有刺客!”“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惊扰了王爷!”同时有三条人影如巨鸟般自夜空中出现,穿房越屋,直往明月轩掠来。王府卫士轻功高者纷纷跃上屋顶拦截,但被三人一冲,立时又纷纷跌下屋来,显见来人武功不弱。
徐中原不由微微一惊,心神略分,就在这刹那间,剑光耀眼,一柄利剑已刺到面门,忙侧滑三尺,左掌挥出,将来剑震开三寸,右手悄无声息地自下方穿出,暗点对方章门穴。但云仲廷毕竟也是一代剑术高手,他号称“剑分阴阳”,这名号岂是白叫的,他的一套阴阳剑法,出手向来分一阴一阳,徐中原虽然震开了他的剑尖,但他的长剑微一转折,又有一道剑风无声无息地自另一角度袭向对方要害。这正是阴阳剑法之所以为阴阳剑法的绝妙之处,每一剑刺出,都可以随时一化为二,攻敌人个措手不及。
徐中原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着,只因适才心神微分之际,已失却了绝好的取胜机会,只得暂退一步,避开对方锋锐。云仲廷见机立退,立时一声呼哨,身如飞鸟,飘飘而起,逾墙而去。诸江二人随后也施展轻功,飞身跟去。
徐中原哪肯罢休,长啸一声,展开身法,有如御风疾驶,紧随三人之后,追踪而去。四条身影都是快极,眨眼之间,都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而恰在这时,另三名夜行客已到了明月轩前。
灯光下刘小祎看得明白,这三人正是那黑衣老者、青年壮汉与那大眼睛美貌少女。
这三人在徐中原面前虽然不堪一击,但在这些平庸的卫士面前,这些卫士则显得不堪一击了。三人一路攻来,势如破竹,纵深直入,毫无阻碍,顷刻间,便已来到了离明月轩仅只二三丈之地了。
刘小祎暗暗心急,这三人这一来,就会打破自己的计划,念头一转,突道:“王爷,强敌来临,徐大侠怎能弃你不顾、擅自离去呢?”
吴三桂一怔,道:“他怎么弃我不顾?他是去追刺客呀?”
刘小祎道:“难道他就放心于王爷的安危么?”
吴三桂哈哈笑道:“有黄公子在小王身边,他还能不放心么?”
刘小祎道:“难道他初次见我面,就绝对相信小可了么?难道他真的如此轻信于人,真的将王爷的安危就这般全交托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身上么?”顿了一顿,又再加了一句:“难道他真的如此粗心大意么?”
吴三桂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小祎又道:“难道王爷府中再无能人了么?难道这区区三个小毛贼还要我黄某动手么?”
吴三桂回过神来,道:“是,黄公子说得对,这三人还不劳公子动手。”高声叫道:“高抱波、程羽英、隋剑苹何在?”
随着话声,轩中烛影一暗,两人面前已出现了三个人影,二男一女。这三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吴三桂面前,躬身唱诺:“王爷。”
吴三桂道:“去把这三名小毛贼抓起来。”
高抱波、程羽英、隋剑苹齐声道:“是。”迳自穿窗而出,迎向黑衣老者三人。六人立时捉对儿厮杀起来。这三人武功的确不凡,一使弯月钩,一使三尖两刃刀,一使长绫,用的都是奇形兵刃,刹时间刀光飞舞,钩影纵横,绸绫飘飘,风声激激,一时杀得难分难解。其余卫士俱都四下里散开去。
刘小祎赞道:“王爷府中真是龙潭虎穴啊!”心中却不由暗惊。
黑衣老者敌住使弯月钩的高抱波,稳占上风,步步进逼,刀光紧紧罩住了对方的全身上下。那青年壮汉与美貌少女却不是那使三尖两刃刀的程羽英与使长绫的隋剑苹的对手,在对方强攻之下,左支右绌,勉力支持。
激斗正烈,呼的一声,徐中原振衣飘来,有如一团锦云,眨眼间就飞到了战圈上空,只听得嗤嗤嗤三声响过,黑衣老者三人连来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已觉周身酸麻,气血不通,再也站立不稳,咕咚咕咚先后软倒在地。
刘小祎拍掌赞道:“徐兄,好一个‘凌虚飞花指’啊!”其实他也根本未看清徐中原是如何出手的,只是凭自己所知猜测而已。
徐中原道:“黄公子过誉了!”又是嗤嗤嗤三声过去,高抱波三人凌空下击的兵刃武器都被一股锐利强劲的指力弹了开去。徐中原提起黑衣老者三人,身影一晃,已到了明月轩内,道:“王爷,这三人应该留下活口,查问他们的来历。”
刘小祎道:“凭徐大侠的腹笥之广与见闻之博,难道还看不出这三人的来历吗?”
徐中原道:“看他们的身手与武功,皆属崂山雪花刀一派。这老家伙一手雪花刀法使得不弱,谅必是江湖上薄有微名、人称‘雪花漫天’的张忆汉。这两个小子功夫不行,必是他的弟子无疑。只是据近日江湖传闻,张忆汉似乎已投靠了明朝遗族桂王的手下,如果真是这样,这三人的来历就大可疑虑了。请王爷三思。”
吴三桂神色一凛,道:“你说得不错,先将这三人关押起来再说,明早我再审问他们。”挥手让高、程、隋三人将黑衣老者等人押下去。
刘小祎道:“徐兄,你去追那三个刺客,已都将他们杀了么?”
徐中原道:“可惜,都让他们跑了。这三人武功卓绝,决不是平庸之辈,他们的来头一定很大。”
刘小祎道:“这三人武功高强,徐兄又是孤身去追,原不是那么容易擒获的。王爷,你说是么?”说着打了个呵欠,道:“哈哈,闹了半天,小可已有些倦了,风波也已平息,谅来后半夜再无人来骚扰了,小可这就请辞王爷与徐兄。”
吴三桂一愣,道:“是,是,时已深夜,也该让客人休息了。”当下派一个仆人引刘小祎去客房。
平西王府终于平静下来。
但是,后半夜真的再无人来骚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