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风波未息 余匪举狼烟
奇兵突出 一枪定乾坤
四人来到丛林深处，只见枝折叶落，狼藉满地，显是皆为枪弹所扫射。林中淡淡飘着硝烟味与丝丝血腥味。鹰神道：“陆老弟，你看！”陆剑泉顺他手指瞧去，瞧到了一具尸体，尸体挂在树上枝杈处，四肢下垂，脸朝下看不清面貌，但观服色可知是八大枪手之一。鹰神道：“这是小欢的战绩之一。你再看其他。”陆剑泉顺他手指所指，又看到了其他三具尸体。一名死在左侧一块平坦如砥的大岩石上，一名死在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地带，还有一名倒在右首的一个土丘后，头枕在土丘上。四人死状各异。鹰神道：“当时小欢就站在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四名枪手从四个方向向他包围而来，小欢用四种各不相同的手法将他们一一击毙。现在你再看看那四人的伤口。”
陆剑泉依言一一察看了四人中枪位置，又惊又喜。那名死在树上之人子弹是从胯下射入，穿入肾脏；死于岩石上之人是从顶心射入；灌木丛中之人因身体受灌木遮掩，子弹斜斜从右胁切入，穿进肺脏要害；土丘后之人则是一枪正中面门，显是他刚将头伸出，便遭到当头一击。四人中弹部位各各不同，但均是一枪致命，枪手手法利落干净，而且随机应变。
鹰神道：“我们南派的枪法注重纯粹性，是为了枪法而练枪法，而你北派则注重实用性，不求姿势漂亮美观，而求能制胜克敌，灭敌保已。这就是我们两派枪法最大的不同处。李惊天败在你手上是败在过于惜枪上，不肯抛弃枪法的纯粹性与完美性。这本也是我们南派的最大优点，不会因外在因素而影响到枪法。只可惜他遇上的是你。但现在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小欢已将我们两派的长处糅为一体。他这几枪不拘一格，这正是继承你北派遗风，但他角度虽诡，枪法却正，这是我南派风格。他已糅合了我们两派的长处，以正为体，以奇为用，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枪界一颗耀眼的明星，成就不在你我之下。”
陆剑泉欣然而笑，道：“老先生所言不错。小欢得你教导，确是进步非凡。哈哈，李惊天临死前说这天下还没有能真正独立峰巅的第一枪手，我看虽然没有，但已经产生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刚笑了几声，忽然眉头一皱，低哼了一声，原来一笑起来，牵动了肩上伤口，立即疼痛入骨，顷刻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叶小欢忙道：“师父，别动！”扶住了陆剑泉。
鹰神道：“反正黑风寨基本已摧毁，咱们也不用久留，陆老弟伤势颇重，咱们这就下山吧！”陆剑泉点了点头。当下叶小欢扶着陆剑泉，四人离寨而去。此时天已大亮，日上三竿，天气渐渐转热。四人穿山越林，一路来到了荒凉险峻的后山。
四人正欲往那悬崖而去，突然同时听到附近草丛里传来嗤嗤嗤的声音。鹰神一愕，道：“这是什么声响？”三人也均愕然相顾。草丛里嗤嗤嗤之声依然不绝。叶小欢蓦地里想起一事，失声叫道：“***！”鹰奴一刹那也明白过来，叫道：“军火库！”两人一时惊惶失色。
陆剑泉问道：“什么***、军火库？你们且细细说来！”叶小欢道：“是。”当下将两人如何闯入山洞、如何发现军火库以及如何安置导火线至后山悬崖之事说了一遍，道：“我们明明将***藏在隐蔽处的，怎么忽然燃烧起来了？”鹰奴道：“啊，一定是那黑衣恶婆娘，她逃出去后，发现了这根***，就点燃了它，想将我们全部炸死在此。”叶小欢道：“咱们别管其它的了。师父，咱们快下崖，我背你。”说着便欲去背他。
陆剑泉突然道：“不，这么多的军火炸掉岂不可惜，若能为我游击队所用，岂不是可以大长我军威风？”叶小欢啊了一声，道：“对啊，还是师父考虑得周到。徒儿当时匆匆忙忙，见这么多军火一时也搬不动，既然搬运不了，留给土匪，不如一炸了之，因此才安装了***，想在撤离悬崖之后炸他个娘希匹的。现在土匪既然大部已灭，自然还是派人来搬回去的好。”鹰神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快去截断导火线。”
当下四人迅速奔至***燃烧处。叶小欢挥匕将***截断。四人均枪了口气。便在此时，四周山峰上忽然传来一声悲喝：“陆剑泉，鹰神，纳命来！”接着嗒嗒声响，四周枪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四人大惊失色，一齐翻身、滚倒、躲避。但这袭击实在太突然，枪弹也实在太密集，加之子弹是从四面八方射来，有如一张网一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鹰奴哎哟一声，左臂被擦伤，首先受伤。叶小欢急拉师父藏在一块岩石下面，只听枪声激激，不绝击在岩石上，打得石屑四溅。鹰神翻滚来到鹰奴身边，抱着她向另一侧一滚而过，滚入了一个土坑。但这两地只是弹雨较疏而已，仍然极不安全。
叶小欢定神观测，只见四周丛林山头上火舌伸缩，枪声突突，最近的地方离此地最少也有二百米，如此远的距离，手枪射程根本无法抵达，已是完全处于挨打的位置。目光扫处，只见众土匪当中立着一人，身着黑衣，正是那名黑衣女郎，心道：“***果然是她点燃。她在这里，显然是早准备好了来对付我们的。”
在叶小欢的不远处，耸立着一块巨石，高达数丈，靠叶小欢的这一面平砥如镜，坚硬异常，因长年雨刷水洗，石色已发青。叶小欢瞥见这块壁立的巨石，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当下屏息静气，手握枪把，精气神三象归元，对准石壁，砰地放了一枪。子弹击在石壁上，高速折射出来。叶小欢凝聚目力，盯住那反射出的子弹，扣住扳机，砰地一枪，可惜子弹落了空。
但叶小欢已是欣喜若狂，这石壁能折射子弹，并且折射后速度仍有如此之快，这已经足够了。叶小欢当下再次开了一枪射在石壁上，这次叶小欢精力更为集中，那子弹在他眼中顿时放大了，速度倏然也似慢了下来，叶小欢迅速抬枪射击，子弹射出，正好击中那颗折射出来的子弹，两弹相击，先前那颗子弹速度蓦地加快了无数倍，咻地一声，钻入密林中，无影无踪。
叶小欢几欲大叫起来：“我成功了！”当下不再让子弹无目标地乱飞，而有意识地瞄准了远处山上的黑衣女郎。几次练习后，已离目标愈来愈近，有一次咻地一下，子弹只从那女郎身侧两尺旁掠过。那女郎惊了一惊，但那子弹速度实在太快，只极短的啸了一声，便无踪无觅，那女郎以为只是什么小虫飞过，根本没有在意。
叶小欢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将子弹折射的角度，自己与那女郎的角度计算好，凝聚全付精神，目力聚于自己与那女郎之间假设的两弹相撞的那一点上。手臂渐渐稳定，心情渐渐平定，目标越来越明晰，当叶小欢感到自己达到最佳状态时，砰、砰连放了两枪。果然两弹相撞后，前面那颗子弹带着两颗子弹相加的力量直奔预定的目标而去。似乎只一刹那间，便见远远的那女郎向后仰飞出去，摔落于地！
众土匪哗然惊呼，纷纷向那女郎奔去。四人立时飞身跃起，向那群土匪迅猛扑去。一到达有效射程内，手中枪便喷出了愤怒的火舌，利箭也一枝接一枝咻咻地射出。
土匪们顿时又是大乱，一些人开枪还击，一些人则抬着那女郎向后撤。叶小欢几个点射，抬那女郎的几人立即翻身倒地。余人大惊，忙逃了开去。那女郎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四人势如雷霆，横冲直撞，如虎入羊群，锐不可挡，枪箭到处，匪徒纷纷倒下，犹如秋风扫落叶。百余名匪徒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一见四人冲到，竟然没有人敢抵抗一下，而因那女郎中弹，群龙无首，更是全无斗志，作鸟兽散，作鱼虾窜，东奔西逃，纷纷乱乱，待四人冲到山上，会合在一起时，山上已无一活口，没死的也全逃下山去了。
叶小欢疾奔至那黑衣女郎身前，以枪抵住她的头。那女郎只是右臂中弹，子弹穿臂而过，一时晕迷，并未死去。叶小欢伸手去掐她人中，过了不久，那女郎悠悠苏醒，一睁开眼来，看见叶小欢，便道：“你好厉害！我败在你的手上，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叶小欢道：“我们本来已放过了你，你本已可逃下山去，但你为何不走，还要冒死来袭击我们？”那女郎目光向左方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横着一具尸体，虬髯戟张，虎威犹在，正是张重风。
那女郎幽幽道：“我本来也不想再跟你们斗下去的，但是……但是我发现你们杀了我风哥。我丈夫虽然是个土匪，但待我极好，他教我枪法，他对我百依百顺，大家都说我们是男才女貌，但是你们却杀了他。我要为他报仇！我一定要为他报仇！我纵不能与他同生，便要与他共死，我要与他共死……”说到这里，仰目望天，目光变得痴痴的，柔如秋水，似是在回忆往日的岁月，又似在憧憬往后同穴而葬的情景。
叶小欢与陆剑泉对望了一眼，两人均没有想到，土匪窝中，居然还有这么重情的女子。陆剑泉道：“你既爱着你丈夫，你可以劝他改邪归正啊，那你们夫妻不是可永**安地度过一生了么？”那女郎嗤嗤冷笑了数声，道：“我是一个孤女，我从小就被风哥收养。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只是遵照风哥的指示行事，他的思想便是我的思想，他的好恶便是我的好恶，在我的眼中，他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好的、善的、正的。我从不认为他有邪有恶。”
陆剑泉道：“你从小就是在这黑风寨中的吗？”那女郎道：“不错。”陆剑泉黯然叹了一声，无言以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女子从小便呆在张重风身边，自然一切以他的一言一行为准则。
叶小欢见她冷漠的目光中充满哀戚，心中忽起怜悯之心，道：“我们如果放过你，你愿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吗？”那女郎冷冷望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来，用左臂抱起张重风尸体，踉踉跄跄地下山而去。陆剑泉、鹰神、鹰奴三人都没有阻拦，目送她的背影。
那女郎越走越远，背影渐渐变小，她正是往后山而去。来到了悬崖边，那女郎站住了，凝然伫立，远远望去，背影苗条，黑发在风中飞舞。过了片刻，她忽然踊身直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啊！”四人同时惊呼出声，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陆、鹰两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深沉之色，缓缓摇头。叶小欢道：“师父，咱们走吧！”
四人来到那山洞前，将那洞口封住，做好标记，便携手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陆剑泉道：“小欢，你道我为何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在黑风寨？其实自你一出发，我就跟随在你身后，你遇险、被救、学艺、被困黑风寨，这一切都在我的眼中。我是有意历练你，让你吃些苦头。”
叶小欢啊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道：“师父，这次任务一定是你替我争取的。我一直怀疑，队中枪法比我高、经验比我足的好手比比皆是，这件艰难的任务怎么会偏偏派在我这个生手身上呢，原来都是师父故意要试探徒儿身手来着。”
陆剑泉道：“不仅是试探，也是学习。这一番大别山之行，你可学到了多少东西？”叶小欢道：“难以胜数。”陆剑泉道：“不错。这对你日后的前途、造就是极有帮助的。”
鹰神插言道：“我看日后的第一枪王非小欢莫属，他那一手以子弹击子弹的绝招便非你我所能为。他的潜质已隐隐然在你我之上，只怕在不远的将来，你我都已不是他对手。”
陆剑泉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心中却道：“只怕这个日子不出一年就会来到。”
鹰奴撅了撅嘴道：“你们怎么尽是赞扬小欢哥，不来表扬表扬我啊？”
鹰神哈哈大笑道：“你有什么值得表扬的，你的枪法有小欢好么？你自认你能比过小欢么？”
鹰奴道：“我的枪法是不如他，但我有箭啊。他能当枪王，我也能当箭王。”
鹰神大笑道：“好好，好一个枪王、箭王！师父成全你，一定让你当上箭王。”鹰奴道：“谢谢师父。”陆剑泉、叶小欢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神州看咱第一枪！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