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大笑,“皇上,你不要忘了,当初先皇是如何对待母妃的。”
我止住笑,逼近梁文敬的脸,冷冷道,“不错,先皇对母妃的好,的确冠绝六宫;可是先皇对她的惩罚,亦恐怕是宫中不常见的吧。”
我的脸越来越贴近梁文敬,“皇上,你可知道那冷宫,是什么样吗?在那住过一天的人恐怕都一辈子都难以忘记;而我与母亲,在那住了将近十年!!整整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皇上,你知道我与母亲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点点头,目光沉痛,“朕知道。”
“皇上你知道?!”我嗤笑道,“你知道我和母妃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被人踩在脚下还得谢恩吗?你知道我和母妃吃着最腌臜的馊饭住在四面透风的屋子里,甚至与蛇鼠同室而居吗?你知道……”
梁文敬背过身去,声音暗哑,“这些,朕……都知道。”
“不要忘了,你能出来亦是先皇的意思。”梁文敬声音苍白无力。
我怔住,“先皇放我出来的?”
“是。”梁文敬轻轻道,“没有先皇的默许,你能出得了皇宫?”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先皇了。”我冷声道。
梁文敬回转头,脸色极其难看,“先皇临终前告诉朕,让朕务必找到倾云公主,并将沈思月厚葬。”
我心口滞住,万般思绪顿时涌上心头,想起和母亲在牢笼般的冷宫受尽磨难,昔日仙女般的母亲终是心灰意冷,郁郁而终;自己虽已出宫,却如水上飘萍,几次死里逃生……
终于冷笑一声,“之前血滴验亲,凭太医一句话就断定沈贵妃犯下滔天大罪,将其关在冷宫十年,终被折磨而死,亦连累沈家满门遭流放;如今凭太医一句话,又轻易翻案。一句‘对不起’岂能弥补那十年的光阴?弥补当年那痛彻心扉的罪恶感?能让沈氏一门重现昔日的辉煌?”
“大胆!”梁文敬脸有薄怒,“如此大不敬之言你亦敢出口。”
我亦冷冷看向他,“敢问皇上,不知再过十年,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来证明我不是先皇的女儿?”
梁文敬步步后退,我步步紧逼,“皇上,你能告诉我是谁害了母妃吗?”
梁文敬脸色泛白,若有所思,不知是被我的神态吓着,还是刻意隐瞒什么。目光闪烁,并不言语。
“皇上,你知道母妃拼尽力气护我出宫,一再告诫我绝不能入宫是为什么吗?”
梁文敬低低开口,“为什么?”
我冷冷一笑,“她是怕我步了她的后尘。”
“你——”梁文敬大惊,颓然坐下。
良久淡淡道,“你,竟不怕死吗?”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之前早死了亦好,现在死亦好,请皇上赐我一杯毒酒。一切便一了百了。”
梁文敬眼底漆黑凄凉,他抿唇看我,良久叹息一声,“我情愿你不是,你不是!”
我俯身下跪,郑重道,“皇上圣明,民女不敢妄攀,还请皇上赐民女一杯毒酒。”
梁文敬似没听见般,只怔怔看向窗外,朦胧的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许久,他暗哑道,“怀荒的时候,你可记得朕说过,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怔住。
昔日的怀荒,月华如水,他眼底漆黑,情意深深,“你,很像一位故人。”
“她,已故去了。”
…….
“朕少年的时候,就倾慕皇妹倾云公主。”他语声淡淡,平静地无一丝波澜。
我心下一颤,震惊之余,抬眸看向他。
他言语淡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朕亦知那样不好,倾云是自己的皇妹。虽然她还小,可是,无论她笑还是哭,无论是乖乖听话还是淘气过头,她总能让朕开心。”
我呆呆看向他,他嘴角隐隐泛起一丝浅笑。
“因为她不是先皇的女儿,所以她跟随她的母亲入了冷宫。朕初知道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心下却欢喜不已。偷着去冷宫看她,虽然为此遭受太后的狠打,但看到她惊喜的笑容,朕亦觉得值得。朕曾经每年数次去冷宫看她,每次只躲在一边。看着她日日长大。”
我目瞪口呆看向皇兄。原来,皇兄,他,亦早已知道。
“最后的几年,朕跟先皇忙于国事,没有再去看她。直到后来听说她随她的母亲去了,朕心痛难当。除了她,朕对别的女人再无兴趣,即使同床亦是异梦。”
他转身,眼底似笼上雾般朦胧,“直到在塞北遇上你,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朕只在冷宫看到衣衫褴褛的倾云,在塞北,看到你,你知道朕有多高兴。那时候,朕就一个心愿,万不可再错过,朕要让你当朕的太子妃,此生伴在朕的身边。”
他转过头,漆黑眼底在月光下更如深潭,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