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继位,一早便是朝臣群集于王宫。只等遗诏一下,好拜见新王。
被解除兵权的车吉安与松泰在即将宣布柔然新王的正阳殿前相遇,松泰笑容满满,见到眉目沉静的车吉安,一抱拳道,“王兄,别来无恙?”
松泰面上嘘寒问暖,眉梢却是掩饰不住对被解除兵权的车吉安前后落差巨大的轻视。
车吉安只淡淡回应,并无任何表情。
倒是一旁曾与松泰交好的莫多有些看不下去。
莫多以往与松泰交好,但是自上前方战场之后深为车吉安之英勇所折服,只是这王兄“生性沉默,心思单纯,凡事无论好坏,皆闷于心中;可谓战场上的雄鹰,却不擅于与人交往。”
松泰对车吉安的揶揄,莫多亦是听了个**不离十,性子直爽的他,不禁道,“二王兄一早喜气洋洋,可是有什么喜事?”
松泰对莫多不疑有他,遂望着车吉安的背影笑笑,毫不掩饰对车吉安的轻视,“今日新君即位,王弟可有预感是哪位?”
莫多遂装聋作哑,避过此敏感话题,“近些日子风和日丽,哪天有机会与王兄一起去草原狩猎?前些日子本王在围场还射死一头熊……”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的切尔苍插言道,“二王兄向来爱脂粉不爱狩猎,还是有机会本王陪三王兄去……”
一句话让松泰涨红脸。论武艺才学,松泰并不输于车吉安,只因上次征服高昌的大战中车吉安手刃高昌王,车吉安名声大噪,将松泰彻底比了下去。这让松泰坐卧不安;而后车吉安冒险行军被解除兵权,才稍稍让松泰找回一些平衡。松泰一身武艺自感无用武之地,闲来便爱上风月之地。
松泰并未娶妻,但是早已从各国搜罗了几十名美婢,养在府里,闲时便日日笙歌。
如今被从不被其放在眼中的切尔苍当众揭短,松泰顿时怒火中烧;随即甩了切尔苍一个嘴巴。
切尔苍早已看不惯松泰平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当即拔剑要与松泰比试。
因是两位王子,无人敢上前劝阻,正阳殿前眼看一出好戏就要上演。
这一幕被随后而来的乌洛看个正着,乌洛当即大怒,“混帐东西!”
盛怒之下,乌洛一人一掌当即掴地两人口鼻蹿血。
两个人跪在地上,冷静下来,大气不敢吭。
乌洛冷冷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新、新君,即位……”两个人吭吭哧哧道。
“大汗尸骨未寒,你们两个倒在这里演起了好戏。既然如此,那就等新君即位后再处置你们两个……来人!将两人绑出去,面壁思过!”
松泰蓦然惊醒,难道竟不是自己?!
松泰连呼“叔父饶命!”边左看右看寻求国师。
远远而来的国师雍加斯只望其一眼,未动声色,直接奔朝上而去。
一干朝臣济济一堂,随着乌洛的到来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认为大汗临终前会将“遗诏”托付于乌洛,便静静等着。
正阳殿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乌洛坐定后,语气沉沉,却是语出惊人,“大汗突发恶疾,龙驭殡天,故当时未有时机将遗诏传下来……”
一语既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且慢!遗诏在此!”朝堂之外,一女声尖细有力,让乱哄哄的正阳殿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皆回身向外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松泰的母亲,可汗大檀的三夫人。
三夫人双手捧着一黄金蟠龙圣旨,缓步走到乌洛面前,双手擎起递给乌洛,“还请王爷过目。”
内侍将圣旨接过,躬身递与乌洛。
乌洛展开,细细一看,将遗诏递与旁边内侍,淡淡道,“敢问夫人,此遗诏从何而来?”
毕竟是朝堂之上,一言一词非儿戏。
三夫人闻此脸色微变,随即用唇角的浅笑来掩盖其慌乱,“此诏乃是大汗先前所留,望王爷明鉴。”
乌洛点点头,威严地扫过下面的文武百官,沉声道,“那就请三夫人在朝堂之上,面对文武百官说清,大汗留下此诏时可有说什么?”
三夫人哪曾见过这个阵势,原本淡定的微笑已是有些勉强,回转身面对众臣之时眸光不经意地掠过列于百官前面的国师雍加斯。
雍加斯如其他朝臣一样望向三夫人,淡淡如水。
三夫人已是骑虎难下,原本筹划顺利的事断然想不出松泰竟在正阳殿前遭折辱。自己的孩儿松泰已被带出正阳殿,眼下便是最后的机会。
三夫人面对朝臣,极力镇定下来,抬手轻拢梳地已是乌黑油亮发髻后嫣然一笑,“列位臣工,臣妾侍奉大汗近二十载,蒙大汗垂怜,上天承恩,故臣妾不敢忘大汗之谆谆教诲,此诏乃是大汗亲手所留,交与臣妾保存……望王爷及列位臣工明鉴。”
遗诏并不长,黄金蟠龙遗诏上指明可汗大檀驾崩后将汗位传于郁久闾松泰。言松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著即朕登记即大汗位。”
日期乃正是可汗大檀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之时所留。不由让人疑惑不已,若是那时所留,后来大汗龙体康健,这等大事竟不再过问?
乌洛抬手示意国相雍加斯与国师斛律齐上前。
两位当朝元老亦仔细看过,皆点点头,“此乃真诏。”
听得两位元老如此肯定,三夫人面上不免露出胜利的微笑,只等乌洛宣读圣旨,昭告天下,郁久闾松泰便可继承大统,成为柔然汗国的一代君王。
“不过——”国相斛律齐话锋一转,眸子里的凌厉锋芒一闪而过,“老臣以为,此圣旨所定日期已是近一年前,正是上年大汗龙体不愈之时,留下此诏书,乃是大汗先见之明。只是,随后大汗龙体痊愈之事,老臣断无听到大汗提到王位继承之事——”
三夫人一听急了,“国相此话差矣,大汗身为天子,岂有出尔反尔之理?何况——”三夫人眸光掠过众臣,微一撇嘴角,“此等密诏,乃是大汗亲手交与到臣妾手里;难道国相以为大汗定下王位继承人乃是儿戏抑或是需要和国相商量吗?”最后一句话里的不满之意任是谁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