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话可是说反了。”我冷然打断乌洛,凝眸于他褐色的深眸,嗤笑道,“臣妾何曾敢去对国师的女儿耿耿于怀?左右不过是自己命大,几番死里逃生,臣妾感激上天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那闲功夫对纳彩珠夫人耿耿于怀?只是……”我望着乌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边摇头边后退,银牙几要咬碎,“只是,王爷所言,不愿滥杀无辜。那么臣妾倒是想问问,臣妾的孩儿难道就不无辜么?!”
模糊的泪光里,乌洛负手站在那里,脸上悲悯神色一闪而过。
我再也无法控制,双手掩面,呜咽连连。
“王妃……”良久之后,乌洛涩然开口,“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要养好身体,以后我们还会……”
我停下抽泣,抬头,似从未认识乌洛般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才道,“王爷,臣妾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了孩子,王爷难道不悲伤么?”
乌洛眉间紧蹙,刚要分辩,门外传来随从的催促声,“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乌洛欲言又止,终是道,“本王这次来,是要告诉王妃——”
“不要说了。”我冷冷打断乌洛的话,背过身去,看向偏殿外苍松翠柏青翠欲滴,心如死灰,“王爷政务繁忙,以后若无要事,就不要上山来了。臣妾为孩儿祈祷,心还是静些为好。”
许久,看着枝头的鸟儿一拨拨落下,又一拨拨飞离,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王妃?”
我站地早已是腰酸腿痛,听到芬姚的声音,我知道乌洛已经走了。
转身刚要挪步,眼前一暗,酸麻的双腿如同没有知觉般险些摔倒。芬姚手疾眼快,一下扶住我。
芬姚将我小心将我搀到榻上,一边闪扇子一边道,“王妃,王爷说有事先行一步,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给王妃。王妃要不要看看?”
我闭上眼睛,疲惫道,“本宫什么都不想看,放那吧。”
“可是…..王爷说,务必让王妃看到。”
我淡淡道,“有什么比让本宫给本宫的孩儿祈福还重要……”
屋内再无言语。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山风吹过苍松翠柏参天古树时发出的呜呜声,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山里昼夜温差偏大。
虽已是夏日,白天的时候有参天大树蔽日,甚是凉爽;但到了夜晚,则是需要加厚衣裳。
上得山来,才知带的衣裳不够,阿加便下山回王府取衣裳去。
因王府距大撒昭寺并不近,我担心阿加一个人无所照应,便让会骑马善射的农吉陪阿加一起回去。
乌洛已经离开了几天,一切信息全无,我也无意去打听什么。
在大撒昭寺里,仿若一切俱归前尘,与世无争的日子倒也符合目前我的状态。
芬姚陪在我的身边,一边坐在桌前给我剥着李子一边小心觑着我,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如此,我知道是因为乌洛留下的书信,想必还保存在她那里。
我淡淡道,“王爷的书信在哪儿?”
芬姚先是瞪大双眸,怔了一下,回过神慌忙起身,一迭声道,“在,在……”顾不得擦手,然后双手在身上狠命抹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偏殿的一口箱子旁,取出钥匙,打开箱子。
不多时,芬姚双手将一封书信捧到我面前的桌上。
信摆好后,我瞄了一眼,居然是用火漆封口。
想来是乌洛已料到我的态度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一早就写好书信。
芬姚见我看着信发呆,丝毫没有去拆开的意思,还是期期艾艾开了口,“王妃,王爷临下山前有交待……”
“说什么?”我拿起信,看着芬姚。
“王爷交待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王妃看信,还说,王妃看完烧掉就可以。”说完,芬姚转身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把门轻轻带上。
我心下一沉,来到榻前,确信火漆还在,信件密封之后便拆了开来。
……
娟秀工整的小楷在洁白的信函上只寥寥数行,我却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看完后,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依言将乌洛的信放入烛火里,直到烧成灰烬。
我唤进芬姚,“王爷走了几天了?”
芬姚见我问起乌洛,一脸惊讶,屈指算了算日子,“有五日了。”
我面色凝重,思索一会,果断道,“吩咐下去,立即返回王府。”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坐在马车里,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赶回王府。
好在出来时带的东西不多,衣物等不重要的便留在偏殿,只吩咐芬姚悄声知会一下方丈,谁也没有惊动,从侧门出来后,便一路向王府疾驰而来。
天黑路并不好走,一路颠簸之下,我微阖目,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乌洛已经领旨去了前方,三日前已启程。
大梁柔然结盟攻打高昌的战争亦在今日开战。
乌洛此前来山里,是向自己来辞行的。
信里除了告别,只是提到了让自己要防范的两个人,一个是国师雍加斯,一个是府内的赫哲。
只是信里寥寥数言,自己一时亦难猜其中之意。
自己与纳彩珠的父亲、国师雍加斯毫无往来,甚至面都不曾见过,谈何防范?难道是因为纳彩珠被囚禁之事?
赫哲给自己留下了诸多疑惑,只是,一切还未来得及说与乌洛,难道是乌洛发现了什么?
细想之下,仍是未想出个所以然。
只是,依我对乌洛的了解,临行前的这封信并不是单单只是向自己辞行,信里提到的这两个人,必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且与这两个人有关系。
一路思索之下,回到王府时天已放亮。
芬姚先行下车,隔着帐帘,忽听得门口有人大喝一声,“何人进入王府?”
接着是芬姚的怒喝声,“瞎了你的狗眼,瞧仔细了,这是王妃的座驾。王妃回府难道还要禀报吗?快快闪开!”
“王爷有吩咐,任何人进出王府都要仔细查验。”
我掀起帐帘,芬姚正和门口守卫的带刀侍卫剑拔弩张,芬姚气得脸都红了。
“何事?”我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