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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1)

火车轰隆隆着,远处的景物在雨幕下影影绰绰,天光逐渐亮起来,像是青釉的瓷器,只透出一圈深青色的光,隔着毛玻璃去看,雨丝细密,远山青翠,薄雾织出白茫茫的烟,半遮半掩着。

沈蔷薇一早就没了睡意,头倚靠在毛玻璃上,静静看着窗外。她想着今后的路,那种绝望中又生出许多不明的情绪来,从前总想着只要和苏徽意在一起,人生就圆满了。可如今想来,人生本就是多灾多难的,生死富贵都如同烟云,转瞬即逝。

又有什么是能永远留得住的呢?

她从不是个悲情的人,那时候被苏笙白几次追杀,她亦是能坚强的面对。只是失去了苏徽意,让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尤其在这样前路未可知的时候,那雨凄迷的打在玻璃上,天幕的那一头依旧是暗暗的,像是水面的波纹,又平静又幽深。

她筋疲力尽的想,在这个乱世里,或许此生再不能见他一眼,抑或他早已掩埋在黄土之下。这样想着,不觉鼻子发酸,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门忽而被推开,乔云桦快步走进来,见她面色惨白,先是怔了怔,才说:“苏笙白的人正往这边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沈蔷薇仓皇的擦掉眼泪,她知道事情紧急,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起身跟在乔云桦身后,车厢又窄又长,两个人皆是静谧无声的。那灯暗沉沉的亮在头顶,泛着昏黄的光。整个走道都是冷幽幽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脊背发凉。

前方另有一行穿着制服的人在例行检查包厢,乔云桦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见沈蔷薇面色越来越白,双眸中满是茫然神色。

他不觉就放低了声音,“前面有我们的人,别担心。”

沈蔷薇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打鼓似的,总觉得不安定。跟着乔云桦进了前面的包厢,里面有一对年轻男女,那男子见了乔云桦就起身行了个绅士礼,“乔少爷,你终于来了。”

乔云桦也客气的笑一笑,“廖兄,叨扰了。”

沈蔷薇晃眼一瞧这位男子,只觉得眼熟,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女子已经亲切的握住了她的手,说:“妹妹,你还记得我么?”

沈蔷薇见她面容和善,那笑意暖洋洋的。不禁恍然大悟,想起眼前的二人正是廖氏夫妇。她忙说:“廖夫人,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廖夫人拉着她坐在一边,亲切的说:“那时候我见着妹妹就觉得有缘,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沈蔷薇原不善于说话,就笑着点点头,那廖夫人知道她如今身份尴尬,也不方便说太多话,只是随意与她说些客气话,又见她气色不佳,就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往北边还要好长的路呢,你好好休息休息。”

沈蔷薇恩了一声,抬眼见乔云桦在看着自己,两人隔着半人的距离,他的眸子被灯晃得明亮,像是暗夜的星辰。顿了顿,才说:“嫂夫人,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他说完,就和廖先生一同走了出去。沈蔷薇知道这里面有许多她不便知道的事,就索性闭了眼眯着,廖夫人也是个极安静的人,见她睡了,就拿了本杂志安静的看着。

沈蔷薇恍惚中才要睡过去,却听见那一头隐隐传来枪声,只是和着火车轰隆隆的,那枪声倒并不显得尖锐。她睁开眼,见廖夫人十分平静的看着杂志,就问:“有报纸么?”

廖夫人笑一笑,“有倒是有,不过都是前两天的,可没什么意思。”

沈蔷薇想着这一路很远,就说:“拿给我看看吧,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廖夫人恩了一声,自包里掏出几份报纸来,说:“这火车直接就往北边去了,这一路估计要走上半个月不止,咱们可要好一段时间不能看到报纸了。”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又一声枪响。廖夫人忙说:“妹妹别怕,咱们这个包厢没人敢进。”

沈蔷薇明知道是苏笙白的人来追杀,却不知道这位廖夫人是否知情,就说:“姐姐,如果一旦有什么事,你只管把我交出去,别叫我连累了你。”

廖夫人仿若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也不隐瞒她,只说:“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全家都往北边去了,谁还在乎一个远在天边的军阀?”

沈蔷薇怔了怔,她对这对夫妇的底细一无所知,从她的话中倒是存了心与南地划清界限,并不将苏笙白放在眼里。这样的口气,想来是握有兵权的人。

廖夫人笑了笑,说:“妹妹,我也不瞒你,仲钧的父亲原是苏军的司令,这几年南地风调雨顺,那些个手握重权的人便开始倒卖军火,西药,甚至有人在秘密运输鸦片赚钱!早已腐败到骨子里。”

她叹了口气,“父亲原本是跟随三公子的人,想要推翻旧式的统治,不成想却死了在了战场上。我和仲钧都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对于国内现今的状况并不看好。现在南地是腹背受敌,不光外部有扶桑在虎视眈眈,内部除了七少的亲信,都是些蛇虫鼠蚁。”

“南地的基业就快散了。”她说完这一句,看向沈蔷薇的眼神转为怜惜,“妹妹,真是苦了你了。”

沈蔷薇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勉强笑了笑。低头去看报纸,上面写了些对当今时局的分析,原来早在几日前,另有两方军阀要与南地开战,打的旗号皆是推翻军阀专权。

她大略扫了两眼,却听见枪声越来越近。想是那些人打了上来,此刻又不知道乔云桦他们在哪里,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裹着毯子坐在卧铺上,一边听着枪声,一边看向窗外。

天幕已经朦胧转亮,半边的天都是白寥寥的。火车正经过一方流水,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清澈见底。她静静看着,心中便不觉得害怕。

门很快被推开,几个穿着便服打扮的男子忽而闯了进来,廖夫人慌得站起身,“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男子却没有看她,只是看向沈蔷薇。目光在她身上打着转,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证件么?”

沈蔷薇明知道他们的把戏,却不耐烦敷衍他们,并没有开口回答。那领头男子见状,就吩咐身后的男子,“把她带出来。”

廖夫人挡在了前面,说:“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查我们!我倒要问问你们的上司是什么人!”

那领头的男子面露不悦,不善的说:“这位夫人,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别与我们作对。把人带走!”

话音刚落,却听见“砰”的一声,那男子便轰然倒在地上。沈蔷薇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腿上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好在有人及时扶住了她,“没事吧?”

转眸见是乔云桦,他手中拿着枪,对准一拥而上的男子,“砰砰”又是几枪,打的又准又快,几乎是枪枪毙命。

沈蔷薇早已见惯了枪林弹雨,只是这样近的距离,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发寒。她看乔云桦如此镇定自若,想着那时候他在雨中的那一枪,不仅勾唇冷笑。

乔云桦似乎猜中了她的心事一般,低声说:“那时候我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沈蔷薇不想听他说这些,原本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尴尬,如今他又救了她一命,她又何必执着于这些欺骗呢?

她说:“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她说的极是平静,听在乔云桦的耳朵里,却变得不同寻常。他不觉生了气,转眸冷冷的看着她,“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原本站在门口的廖先生对着廖夫人使了个眼色,廖夫人当即走了出去。车厢内变得十分安静,沈蔷薇坐到了一边,低头看向地上的血迹,忍不住开始作呕。

乔云桦的神态这才柔和起来,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说:“我知道你恼我,等到了北边,我安顿好你就会离开。”

沈蔷薇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她这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只是干呕着,听了这一句,就抚了抚胸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坐在那里不吭声。

乔云桦收回了手仔细去看她,车厢内的光亮澄澄的,仿若在她身上染了层流光似的,又像是潺潺的溪水倒映上去,她的皮肤是青白色的,雪白中又透出一丝柔弱来。

脸颊却是绯红色的,眼底也是红彤彤的,这样看着,说不出的可爱可怜。他稍缓了缓,才说:“你只当我是个卖国求荣的混账,可你看看这国图之上,哪一方的军阀不是在搞吞并?说白了大家都想裂土封王,哪有什么和平统一?”

他在对面坐下,慢慢的说:“你以为我带你去北边是因为北边真的太平么?它的太平不过是上位者的不闻不问罢了,国土正在被侵略,各方还在想着各扫门前雪,自己人打自己人,如何能不失败呢?”

沈蔷薇听着他这一番话,只觉得慷慨激昂,与平日说话做派大不相同,她不由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云桦勾唇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只说:“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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