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闲聊间,陈家洛等人已从偏房走出,显然这次讨论很快就结束了,并没有什么争执,只是陈家洛的眼眶稍红,徐阳看了觉得有些奇怪。
“几位哥哥,你们先去休息,我再陪陪喀丝丽。”陈家洛哑着声说道。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点头道:“总舵主旅途劳累,也请早些歇息,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便告别离去。
陈家洛神色有些古怪,随便聊了几句,心不在焉的。
徐阳见他魂不守舍,便不再多说什么,安排两人住下。
当夜陈家洛独自出了院门,说是红花会有事要去处理,一夜未归。
一早上起来,没见到陈家洛回来,徐阳只能独自去找霍青桐。
两人多日未见,自然是蜜里调油,可惜现在不方便上街,不然一定带着她去帝都各种游玩一番。
两人筹划了一下如何送喀丝丽离开帝都,徐阳的意思是乘着乾隆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保着大家直接出西直门,然后一路往西,不必担心那些追兵,一来乾隆未必敢追,二来即使自己不在了,有陈家洛和红花会诸位高手在,乾隆那些手下也占不了便宜。
霍青桐有些担心,她并不清楚徐阳如今在清廷上下的“恶名”,简直可以止小二夜啼,就算是借那些大内侍卫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来找徐阳的麻烦。
两人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以徐阳的意思为准。
过了午后,红花会派人来请徐阳和霍青桐,说是总舵主有请。
两人都有些疑惑,但认得来人是分舵的舵主,也算是熟人了,见他还特地带了些人来保护喀丝丽,便跟着去了。
分舵所在离徐阳他们潜藏的宅子有些距离,三人穿街过巷,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分舵所在。
赵半山和文泰来特地在门口恭候,徐阳忙赶上前去,寒暄几句。
看来这阵势不小啊,难道红花会这次又想在帝都搞点还是事?
进得分舵大堂,见无尘道长在堂上等着,众人一阵客套后,分别落座。
分舵舵主并没有跟进来,此时堂上一共只有六个人,徐阳、霍青桐、无尘道长、赵半山、文泰来以及红花会唯一的智囊型人物,七当家“武诸葛”徐天宏。
可说除了陈家洛不在,基本上是红花会精英尽出的场面。
此时徐阳问道:“不知众兄弟请徐某来何事?陈总舵主又何在?”
赵半山等人脸色颇有些尴尬,无尘道长回道:“今日特请徐先生过来有要事相商,不过陈总舵主如今在面会一位贵客,尚未回分舵,还请徐先生和霍姑娘稍等,先用些茶点。”
徐阳听无尘言语颇有不实之处,心下便有些疑惑,不过红花会中都是忠义之士,想来不会害了自己,倒也无妨。
这一等,便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一直到连霍青桐都忍不住,问了好几次时,门外一阵喧哗,陈家洛总算是回来了。
此时陈家洛的面色比之昨日可是要好多了,简直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进得门来,他兴奋地击掌而笑道:“大事成矣!”
众人也是惊喜过望,纷纷祝贺,只剩下徐阳和霍青桐二人一脸迷惑,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文泰来见两人的脸色,便稍带歉意地说道:“二位稍安勿躁,总舵主一会儿必然会告知,此时还属会内机密,外间无人得知,二位也算自己人了,总舵主才请二位前来相商。”
徐阳冷笑一声,能有什么机密?最多不过就是乾隆和陈家洛的关系罢了,自己早就知道了。
众人奉陈家洛坐上主位,然后在各自落座。
“诸位兄弟,昨夜我等再闯皇宫,九死一生终于见到皇帝,我拿出证物,逼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汉人血统,今日早间,我又和乾隆在宫外某处约谈,终于他答应我,举旗反正,誓要将旗人赶出关外,复我汉人的江山!”
众人中颇有几位是在昨夜和陈家洛一起闯皇宫的,此时连连点头。
原来昨夜里大内守备严密,早已不是当初于万亭可以偷偷潜入时候松懈的局面了。
即使有文泰来这个老手带路,一路上红花会诸人也可以说是拼死杀入的,幸好有部分侍卫前几天被徐阳打晕,借机请假回家养伤了,不然说不定就得有几个英雄折在皇宫内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乾隆时,大清国的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来?
前几天半夜就已经闹得朕睡不着了,这几天都坐立不安的,早朝都罢了好几天了,没想到,居然还来?
这次人还挺多的,万幸上次那个徐阳没在其中。
看来朕的皇宫,真是这批江湖反贼的后花园,已经是第三次了。
没好气地接见了陈家洛等人,当陈家洛将母亲和义父的几份书信,以及乾隆出生时雍正的谕旨作为证据递交给乾隆,他这才惊着了。
证据是确实无误的,无论是字迹还是盖的章,都是雍正所有,而母亲的书信中,对于自己左臀上的殷红胎记,都是只有至亲才能知道。
想到此处,乾隆不由得潸然泪下,没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的旗人,又做了足足十八年的满清皇帝,却实实在在是个汉人。
本以为于万亭死后,就没人知道自己出身之事,没想到,怎么还多出来个弟弟?
看着眼前此人,长得和乾隆自己个儿的私生子福安康确实有九分相似,乾隆心内仅有的那些侥幸和怀疑都不复存在了。
不过陈家洛提出的反清复明主张,乾隆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请朱家人回来做皇帝?那自己算什么?
陈家洛早有准备,随即又拿出一份提案,提议让乾隆坐稳皇位,只待有一日红花会联络各处反清势力,举旗起义时,乾隆再行里应外合,等把满清八旗赶出山海关,大家再推举乾隆为汉人的皇帝。
陈家洛还满含情意地叫乾隆为大哥,大家是亲生兄弟,弟弟如何会害哥哥。
乾隆初听也颇为心动,自己虽是皇帝,却被皇太后和八旗诸王牵制颇多,实在是难以一展抱负!
然后回头一想,就算破乱反正,自己最多也不过还是个皇帝,现在被太后制约,难道到时候就不会被陈家洛、红花会制约了?
冒那么大险,随时随地连命都保不住,所获得的收益却是近乎没有,有病啊?
当下便虚与委蛇,假装要考虑,将陈家洛等人劝走。
陈家洛走后,禁宫内发生的事情,他便不得而知了。
随后一夜,乾隆辗转反侧,无论如何是睡不着。
今夜算是勉强混过去了,过些日子红花会见自己没有回音,若是再来逼迫又如何?更别说他们手中还有证据,证明自己实是汉人,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别说当皇帝了,就连命能不能保住也是问题。
正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只见天光渐亮,居然是一夜未眠。
昏昏沉沉地起身,命手下太监去通知罢了早朝,呆呆坐着想心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乾隆只想考虑清楚未来该如何行事,却有两名太监,领了皇太后的旨意前来,说太后要召见皇上。
封建年代,孝义为先,哪怕乾隆明知皇太后其实并非自己的生母,依然要保持一种恭谨的态度,当下无奈领命,前去请安。
到了慈安宫,屏退左右,乾隆向太后下跪请安。
只听皇太后温言问道:“听闻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好几日都未上朝了,今日早膳也未用?”
乾隆恭敬回道:“前几日吃得有些油腻,肠胃颇为不适,因故修养几日。”
皇太后语气转冷:“只怕是汉人的食物太过油腻了,皇上吃不惯吧?”
乾隆听太后话中似有别意,顿时大惊,他的身世本就是个巨大的祸患,皇太后本就应该知道,如今提起来,又是何意?只是愕然不敢答话。
皇太后又道:“听说这几日皇宫内甚是热闹,前几日有个“杀人毒医”进来威胁皇上也就算了,昨夜听说又有人闯了进来,是把我大清的皇宫大内当做菜市场了吗!”
声色俱厉,乾隆吓得跌坐在地,忙道:“都是朕约束手下不力,这批大内侍卫不肯卖命,让贼子屡次闯进了宫,惊扰了太后,死罪,死罪!”
太后冷笑道:“你是皇上,天下又有谁敢论你的罪?若是安心当你的皇上,哀家自然能忍得很多事,若是心思不稳,哀家一样可以找个稳得住的,来坐这花花江山!”
如五雷轰顶般,乾隆终于被击倒,整个人颤栗不已。
若是旁人如此威胁,他自然当做是个笑话,然而皇太后是何人?当年先帝还在时,很多事都要征询她的意见,行事历来颇为果决,手段阴狠,乾隆自诩精明,却也知是远远不如她的。
若是皇太后此刻发威,废立一两个皇帝,根本就不费什么劲。
即使乾隆已经安坐皇位十八年,很多事上,都不及皇太后掌控得稳。
皇太后又道:“哀家知道,昨夜是皇上的汉人兄弟来找你,不管你是顾及兄弟之情,还是怀着什么别的心思,始终是未曾对他动手,哀家就不信,若是皇上狠下心来,他还能堂堂正正地走出禁宫?”
皇太后连这都知道了,乾隆心中惨叫一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