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不请而至,非君子所为。”蓝景修挡在妻子跟前,眸子散发出死亡凝视。
“莫急!坐下说。吾非,汝亦非,皆非,又何足道哉?”来人不以为意,懒懒散散道。
颛孙青鸾听明白了此人这意思,不就是说大家都不是君子,又谈什么君子之为!
她拉开挡在跟前的丈夫,双手结印,来人见她就要动手,急忙道:“哎哎,玩笑玩笑,莫要动手,莫要动手。我就是来收个徒弟的。”
可是夫妻二人明显不信,蓝景修右手一伸,一柄长剑现于掌心,夫妻同心,就要将手中之力推向来人。
来人看出来眼前这夫妻二人都是社会人,人狠话不多。因此他也不敢多做耽搁,急忙站起身将来意说清。
“二位道友,二位道友,莫恼莫恼。贫道真是来收徒的,你家闺女的血脉……”
夫妻二人道:“果真!”
来人一本正经道:“自然!”
颛孙青鸾道:“你是谁?”
来人重新坐下,右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傲娇道:“贫道天机子。”
他见对面的夫妻二人同款挑眉嫌弃地看向自己,方尴尬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蓄胡子的事实,为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右手一挥拂尘闪现,淡淡然道:“哈哈哈,见笑见笑,二位道友勿怪,贫道忘了自己尚年轻。”
见其手执之拂尘,颛孙青鸾眸子一缩,慌忙收手。
“天机子?什么人物?闻所未闻。”蓝景修嗤笑道。
“孤陋寡闻!问你媳妇。”来人自称天机子,见蓝景修不配合便嫌弃道。
“天机宫天机子?”颛孙青鸾确认道。
“正是,如假包换。”天机子傲然道。
颛孙青鸾此时已了然于心,便乘势而上,起身下床拉着丈夫扑通跪下,必恭必敬:“师伯远道而来,弟子不孝,有失远迎,还望师伯雅量。”
天机子一听那膝盖落地的声音就牙疼,嗤之以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颛孙青鸾笑容满面,毫不在意,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蓝景修见妻子心花怒放,一副跟见了亲爹一般,不,比见了亲爹还……夸张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心中暗道:尺水丈波……
就在颛孙青鸾觉得自己为了抱大腿,都已经快口吐白沫了的时候,余光一瞥,见丈夫还长身立剑,严阵以待的模样,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了……太不让人省心了,她才刚刚生产便如此操心,实非长寿之象……
她摇摇头,无奈道:“收起,跪下拜见师伯。”
蓝景修斜视妻子一眼,非常不配合:“他是你师伯?可有凭证?我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可他既认得你,身为长辈却道友长道友短的!方才你可是要出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被骗了,万一是神棍呢……
天机子冷哼:“哼!他不信你。”
颛孙青鸾冷汗涔涔,急忙拉自己丈夫跪下,又对天机子道:“那什么,师伯一向不在意此等凡俗。望师伯原谅。”
随即她对蓝景修道:“我从前与你说过的君师伯,想起来没?君师伯常说江湖无辈,英雄无岁。师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都是听我父母说的,今日初见。”
她抬手擦了擦汗再道:“师伯手中所执之拂尘便是凭证,太虚拂尘乃师伯亲作,师伯独有,天下无二。”
蓝景修恍然大悟后收剑,却毫不在意道:“哦!原来是君师伯,久仰大名。不过我闺女不拜师,族中长辈和我那大侄子会带的。”
天机子语重心长道:“呵!可惜那血脉之力磅礴,独我衆甫一族与寥兮一族方能助其存根,否则她十日之内必爆体而亡。即便她暂得天之幸而令其不亡,然不能存根其亦为废体而多灾无寿。汝今日之行或为汝之女明日之殇!如此,汝安否?”
天机子话落,夫妻二人顿时倍感压抑……
颛孙青鸾差点没站稳,蓝景修慌慌扶着妻子到桌边坐下。
“师伯,我女儿……刚来到世间便要……离我夫妻而去了?”颛孙青鸾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无法置信而唇舌打结道。
“这脑子!这耳朵!这是中心思想么?拜师呀拜师呀!”天机子抓狂,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制止,眼前这二人是要哭死的节奏!
“哦哦哦,是是是,拜师拜师。”颛孙青鸾心急如焚。
“不行。”蓝景修突然一口回绝。
“修哥,你是突然疯了?你不要女儿的命了吗?”颛孙青鸾怒火中烧,气得脸色苍白,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困难。
他若是不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日子不过了!干脆一剑抹了他脖子……
“鸾妹莫急,且细细听我道来。鸾妹从前与我说过并不曾见过君师伯,都是岳父岳母和舅兄们说与你听的,如今仅凭一杆拂尘如何能轻信,万一君师伯已驾鹤西去。然则太虚拂尘落入此人之手……”
蓝景修见妻子着急了,急忙给她顺气,再仔细道。
“谿儿,你父兄见你如今这苍白模样会伤神的。谿儿,带孩子回家吧。”天机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对颛孙青鸾道。
他修道多年,自认心质超常,但此刻听蓝景修神情自若地咒自己,说得跟真的一样,他差点被气得口吐白沫。
若非这小子是那老头的小女婿,他只想拧了他脖子。
蓝景修怒目而视,还挑拨离间?女儿更不能拜他为师了,届时还能记得他爹?
“蓝景修,即刻起你禁言,若敢再言一语,老娘饶不了你。”颛孙青鸾回神后扭头看向蓝景修。
她真的很无语,这戏精真是……
师伯常年不见踪影,爹娘都找不着他,此番莫名出现,必有其深意。她随即圆场道:“师伯毋恼,他平日里并非如此,今日失态只因不舍女儿离我们太远……”
天机子摆手:“行了,你不用替他说话。贫道不耐烦听。”
颛孙青鸾无奈,她还能怎么样,她真的太难了!最终也只得应道:“好,师伯稍等,弟子请鼻祖父鼻祖母来。”
天机子催促:“快去快去,其他几个老家伙也请来吧,将我小徒儿抱来。”
“弟子知道了。”颛孙青鸾应道。
随后她向门外喊道:“雀翎,去禀明官家与圣人,将诸位老祖宗和大哥大嫂请来,就说有尊客远来,我夫妻有要事相商。还有,将幺儿抱回来。”
“诺。”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应道。
……
枫林向晚
正厅左帘外,雀翎求见。
“姑姑稍等。”帘内左边一蓝衣婢女应道,随即婢女走到第八青云身侧的紫衣女子身旁,附耳小声禀明:“映真奶奶,雀翎姑姑求见。”
沐映真上前向第八青云道:“主子,鸾院五夫人座下客女雀翎求见。”
第八青云道:“谿梧有要事吧,带她进来。”
沐映真向蓝衣婢女挥手,蓝衣婢女疾步退去,轻声卷起帘子迎人进内。
诸客见此实在好奇,都仰长了脖子看向来人,举世瞩目之际,一点风吹草动都牵动人心……究竟何等要事非此时来禀?
诸客远远一看,只见女子一袭荼白色衣裳,绰约多姿,待其走进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听闻青莲散人(颛孙青鸾道号)与闲云山人(蓝景修道号)伉俪情深,竟敢将这等绝色置于身旁,也不怕闲云山人心生旁骛,纵其不近女色亦有制度束缚,又焉能长久?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青莲散人也过于自负了吧……
诸客感叹间,雀翎已行至堂前行礼道:“诸位老祖宗,陛下、殿下,有尊客远来,姑娘遣雀翎前来请老祖宗们及陛下与殿下,还有家主和夫人。”
墨后道:“何等尊客连诸始祖也要一同前往?”
雀翎道:“回殿下,雀翎不知。姑娘说要带上幺儿。”
墨后转向第八青云问道:“鼻祖母以为该如何?”
第八青云道:“我知道是谁了,老朋友来了,俩小家伙还没见过呢,随我们几个老家伙去见见吧。”
“好。”夫妻二人应道,墨皇神色如常的对太子道:“太子,你负责吧。盯着,此刻起,莫让他们闹事,若有不从者,都废了。”
“诺,君父。”太子平静道。
墨皇又对诸客及臣子道:“不用起身了,麻烦。”
待墨皇交代完后,一缕青烟一闪而逝,一行人便没有了踪影。只留下一众客人,面面相觑,暗暗沉思,什么样的客人能得玉清上层主事人等亲自相见,不过就算有人再好奇也只得安耐住,不敢再也不能再……
方才墨皇父子那平静的外表下是无底深渊。玉清众人心如止水,太子招呼诸客继续宴席,宴席前所未有的和谐。
只是谁也不知道,玉清诸祖与墨皇墨后和蓝家主夫妇去见了那位尊客之后说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半时辰之后太子收到消息,墨皇一行人不回宴席了。
太子笑道:“哈哈哈,孤刚收到消息,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不来了,我们自便吧,如此诸位也自在些。”
丹奕鸣迟疑地举起手,弱弱地问道:“哈哈,那个……君唯哥啊,都不来了?”
墨君唯点头道:“嗯。”
丹奕鸣又问:“方便知道是何方贵客呀,非叫那么多至尊贵人相见……”
墨君唯直接道:“天机尊者。”
天机尊者?诸客倒吸了一口气,尤其各方掌权者更是思虑良多……
那可是传说中,三大陆唯一一位生来便拥有神格的不死之身,真正的天地守护者,无人见过其尊容。
传说他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即便不知道真假,却依然令人心驰神往,但同时也心生敬畏,更多的是畏惧。没想到尊者竟与玉清上层交好,仅仅是这也就罢了,可却他认识青莲散人,既如此,那青莲散人也并非无根无衣的江湖独女。
这玉清国越来越令人忌惮了!看来,他们得重新布置了。
丹奕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尊者是为玉清公主而来的?”
墨君唯道:“对,今日我济安公主与玉清公主便要一同随尊者一道去往天机宫了。”
听到此处钱渊也更是坐不住了,积极加入了提问环节,迫不及待道:“尊者是要收二位公主为徒?”
墨君唯笑道:“是啊。”
玉清众人一阵欢呼,五六息后自动停下,仿佛并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
但其他人就不是这样想的。比如钱渊也就暗戳戳的有点小羡慕也有点小嫉妒,若换成他们钱来国,只要尊者愿意收徒,即便是个白衣,他们也愿意抬身份呀……
不过瞬息他便收起心中无限遐想,面上挂上了职业太子笑,斟酌几息后方道:“君唯哥,二位公主年纪太小了吧,玉清公主刚出生,济安公主也不过才出生半月。”
“这……玉清国一月之内便出了两位异姓公主且为玉清国建国以来唯二的异姓公主,已经够令人震惊了,如今若又一同都入了天机宫,会不会太惹眼了,欲速则不达。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
听完钱渊也的话后,丹奕鸣正在夹菜的手顿了顿,太史承遨面色如常,看不出来心里想什么,令垂文食指抠了抠脑门,花闻博和澹台怀信同时挑了挑眉,南荣伯庸兄弟二人摇了摇头。
墨君唯轻笑:“多虑了。但凡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愿意,玉清臣民不反对,便是将孤这个太子撤了也不是不可以。玉清公主拜入天机宫,济安公主拜入天玄宫,不惹眼。”
墨宣卿竖起大拇指:“大哥霸气!我们家的家事自是我们家人说了算。至于尊者要收谁为徒,那是尊者的自由,试问何人敢反对?”
额……丹奕鸣嘴角一抽,内心嘀咕:这话,听着是在解释,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哦,更像是在炫耀,对,就是在炫耀,虽然他没证据。
天玄宫可是三大陆唯一能与天机宫比肩的势力啊,两方势力,这越发张扬了好么!传说天机子与天玄夫人是道侣,若真如此,那有什么区别?
钱渊也尴尬地摸摸头道:“额……那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
“有意思也不碍事,有意思也无关大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站在堂前笑道,她一袭淡橙色飞蝶锦衣,梳着双平灵蛇发髻,手执竹色聚骨扇,语笑嫣然却眸子冰冷,仿佛能看透人心。
众人看向帘边,诸客不知所以,玉清众人喜不自胜。
“琭琭,你回来了!”墨宣卿不复之前的深沉,欢天喜地的奔向前方,拉着女孩的手喊道。
“没大没小,喊姐姐。”女孩手中的聚骨扇猛地敲向他的脑门,怒喝道。
“明明是我先从娘胎里出来的,我该是哥哥。”墨宣卿反差萌,极力犟嘴道,此刻他就一软萌萌的小正太。
怎么都让人想不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策小神将!
小姑娘一手执扇叉腰,一手揪着墨宣卿的耳朵怒道:“皮痒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我回来晚了,这会儿可没工夫仔细与你纠缠。”
墨宣卿痛呼:“哎哎,姐姐姐,我错了,不耽误姐姐了,姐姐快些进去吧。”
小女孩如玉般的面容上散去怒意,恢复本真,笑眯眯地上前一把抱住墨君唯,欢快道:“哥哥,我回来了。我好想哥哥呀,哥哥想我没?”
墨君唯笑容满面地拥着小女孩,抬手慈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道:“琭琭乖,琭琭回来了,真好。怎么就你一人,他们三个呢?”
“在路上,我比他们都快,便先回来了。”琭琭笑得很天真,随后她对蓝若怀等人道:“哥哥姐姐们,我回得匆忙,来不及叙旧,有空再说。夏夜秋夜,走。”
“好,琭琭姐姐。”郎家姐妹二人眉开眼笑。
墨君唯点头挥手道:“去吧去吧。”
钱渊也扭头看向丹奕鸣,小声道:“哎,丹奕鸣,这小姑娘是?”
丹奕鸣斜眼:“耳背?自然是君唯哥的妹妹。”
钱渊也挠挠头傻笑:“嘿嘿,我是问她是哪位公主或郡主?”
丹奕鸣眼皮子合了合:“荣观公主墨超然。”
钱渊也惊道:“荣观公主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在不像啊。为何燕处公主与微明公主,宁安郡主和黎王世子都不在?”
丹奕鸣面无表情道:“你见过他们?你以为荣观公主该是什么样的?”
钱渊也再次挠头:“我哪儿见过,不过我见荣观公主此刻方归,胡乱猜测的。”
他吸了口气再道:“就觉得荣观公主一前一后反差有些大了,传说中她说一不二,很是凶残…”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丹奕鸣皱眉凝视着自己,这才赶忙住了口。
墨君唯拉回正题,笑道:“舍妹超然,云游异界,将将归来,不用管她,我们继续。”
诸客谈笑间,酒足饭饱,琳琅满目。主角们都不在,宴席也渐渐进入尾声……
夜近六更,墨君唯将五部首领留下,而后宣布散席。诸客陆陆续续离去,脚步急躁,完全没有了来时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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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合终!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