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城,康乐伯府后院的佛堂里。
康乐伯老夫人看着手里的信,脸上本来满面的笑容竟慢慢淡了下来,旁边的秦嬷嬷细心的端了杯参茶过来,关切的问:“老夫人,是三公子的信吧?”
“是啊!”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信,闭起眼睛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半晌,微叹口气低声道:“长大了,遇事儿都能自己做主了呢!”
秦嬷嬷本来想劝劝,听了这话立马闭紧了嘴巴。她知道老夫人对于三公子在安平县私下娶了一个二嫁妇人之事一直不满,而且因为这事儿,老夫人没少被夫人挤兑,京城也有不少风言风语的,现在这事儿在老夫人这儿完全就是一个禁忌。
可看着老夫人一副郁郁的样子,秦嬷嬷还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特意挑了些高兴的事儿说:“老夫人,这回三公子可是给您送了不少年货过来呢!除了以前得的赏赐,这还是第一次,而且奴婢看着里面的东西还是用了心的。”
“可不是用了心,是那个花氏还是华氏来着,帮着准备的,阿楚来信还一通帮着说好话!哼,想来那妇人也是个巧言令色之徒!”老夫人冷哼一声,心里对华容华的印象可谓是降到了冰点。
秦嬷嬷一时没法儿接话,半晌才讷讷笑着道:“也是三公子身边少人伺候才会让人哄了去,不过公子还是念着老夫人您的,不是说那双鞋的兔皮就是公子特意给您打来的吗?”
“可却是那花氏做的!”老夫人哼了一声,“想让老身承认她,才不上他的当!”
秦嬷嬷琢磨了下,“那奴婢把那双鞋拆了给您重做?好歹是三公子猎的兔皮,扔了就太可惜了。”
老夫人无可无不可的轻嗯了一声,秦嬷嬷心里便有了数。
“老夫人,奴婢看公子送来的草莓不错,要不要给您拿一些过来尝尝。”秦嬷嬷问道。
“哼,这也是那花氏的主意吧?这东西存到冬天可不容易!”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秦嬷嬷想了想笑道:“就算是她的主意,可要是没有公子凭她一个妇人什么也做不成。算来算去,这年礼中还是公子的功劳更大些。”
经秦嬷嬷这样一说,老夫人的心里也舒服了许多,轻轻点头,“嗯,阿楚啊虽说心粗了些,却也还算是孝顺,知道谁对他更好!”
“这是自然,在这伯府里,除了老夫人还有谁是真心替三公子着想的?”秦嬷嬷笑着福了福身,“奴婢去给您装些草莓来。”
过了一会儿,秦嬷嬷端着装了草莓的青花瓷碗进来,“老夫人,奴婢挑了些个头大颜色好的,您尝尝。”
老夫人看着白净瓷碗里装着鲜红的草莓也有了几个兴致,“这东西先不说吃着怎么样,看着到是喜人!”
“是呢!”秦嬷嬷笑着道:“老夫人,这草莓一直储放在冰块里,您要少吃些,莫要贪凉吃坏了肚子。”
老夫人用牙签挑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不由的直咂嘴,“好凉,不过酸甜的味道刚好,草莓的香味儿也很浓郁,在水果样数稀少的冬天确实不错!”
“是呢!听商行的人说,三公子拿这种草莓在县城卖,结果是供不应求呢!想不到三公子也有老夫人的风范,随随便便就能赚出银子来,以后老夫人可就能少为他操些心了。”秦嬷嬷笑着夸了一句。
老夫人却是将牙签一放,不满的道:“做这些末等商人的事有什么出息?”虽然老夫人是皇商出身,但本身并不希望儿孙也走这一条路。
秦嬷嬷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说不准这又是那华氏的主意呢!她本就是商贾出身,有这些小算盘也不足为奇!”
“也不知阿楚是怎么想的竟娶那种有辱家门的女人,他要偷偷纳了也便纳了,竟跟我说要娶她!而且不等我同意就娶了,真不知那女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那珍珠也是个没用的,我这么大老远把他送过去竟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
提起珍珠,秦嬷嬷也是一脸不屑,却又担心自己当初收好处的事儿被老夫人知道,便试着说了一句,“说起珍珠,我听粗使丫环小草说见她和夫人说过话!”
“嗯?”老夫人忽地睁圆了眼睛,“珍珠和安氏(指康乐伯夫人)接触过?”
秦嬷嬷有些紧张,“也许只是打招呼吧,当时小草那丫头离的远,根本就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听没听清根本就不重要!”老夫人重新靠坐在塌上,长叹口气,“那丫头是个心大的,要不也不会主动请缨要去伺候阿楚,只是,怕就是心太大了,想要一脚踩两船!”
见老夫人并没有怀疑自己,秦嬷嬷长出一口气,生怕老夫人再问起这事儿,急忙转移话题,“老夫人,您晚饭没吃多少,要不要给您端碗燕窝过来?”
“嗯,吃了几颗酸草莓到是有了些胃口,端来吧。”老夫人点点头。
秦嬷嬷吩咐小丫环传饭后又回到屋里,斟酌着问道:“老夫人,三公子头一次往家里捎年货,要不要给伯爷送些去?好歹也是亲父子。”
老夫人皱了皱眉,面上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厌恶,“玉米和蘑菇木耳送一半过去,草莓送一盒就好。”
“呃……这,草莓可是一共送了六盒过来!”秦嬷嬷迟疑,三公子送了什么来正院一准儿早就知道了。
“草莓我另外有用!”老夫人直接决定道。
夜里,当康乐伯回到正院时,夫人安氏就冷嘲热讽的道:“你那孝顺儿子给你送年礼来了,你不去看看么?”
康乐伯打了个酒嗝儿,直接倒在床上,醉醺醺的问:“齐儿(公西齐,康乐伯府二公子,为安氏所出)?送什么了?成亲都三年了,给我生个孙子才是正经,现在老爷我出去喝酒,就我一人连个嫡孙都没有!”
说起自己的儿子,安氏也缓了脸色,“还不是那杨氏(公西齐之妻)善妒,要不也不能给齐儿抬了这么多房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哎,不是有一个生了儿子的吗?”康乐伯突然想到,一下坐了起来,有些兴奋的道:“赶明儿你让杨氏把那孩子抱到身边养,到时我也有孙子了!”
“不行!”谁知安氏一下变了脸色,啪地拍了下桌子,“那个贱人红杏以前可是那贱种的通房,谁知道她生的儿子究竟是不是我孙子!”
康乐伯先是一噎,随后又有些恼怒,“不管是谁的儿子,不都是公西家的种!”
安氏忽地站起身来,“怎么的?到现在你还现在想着那贱人?我告诉你,那贱人已经死了,就连那个贱种说不准都不是你……”
“啪!”康乐伯恼羞成怒,抬手一记耳光。
安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捂着脸怒瞪着康乐伯,不敢置信的问:“你敢打我?”
康乐伯心虚的缩回目光,却又着恼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胡说八道?”安氏不屑的冷哼,“那你当初那么痛快的把你那将军儿子逐出门做什么?还不是本就怀疑他不是你儿子!怎么?现在你那好儿子不过给你送了点儿破烂儿来你就心软了?想要重新把他认回来是怎么地?”
“你小点儿声!”康乐伯这回是有些慌了,“你是想让韩王知道来报复我么?”
提起韩王,安氏也消停下来,却仍是有些不满,“哼,你怪谁,还不是你那娘和你那好儿子,一个巴上了韩王,一个得罪了韩王,就弄的我们里外不是人。”
一听这事儿,康乐伯也是满心懊恼,气道:“别跟我提他,我可没有那种不孝子!”
“哼,你那不孝子可是送了年礼来呢!”安氏突然想起正事来,“老太太到是精明,把好东西都留下了,只给我们送了些破烂货来。”
康乐伯却是不屑,“那小县城有什么好东西,想要什么直接上街买不就好了!”
“你还别说,他送别的东西都不怎么地,那草莓可是满京城独一份!你再去老太太那儿要点儿来,到时过年我送回娘家也有面子!”安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草莓?”康乐伯有些讶异,“这大冬天的,那不孝子从哪弄来的?”
“听说是你那新儿媳妇弄的呢!”安氏有些幸灾乐祸,“想不到阿楚这孩子到是娶了一门好亲啊!”
“去去去!”康乐伯听着刺耳,直接抬脚出了屋子。
“哎,你别忘了去给我要!”安氏还不忘喊了一句,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问自己的丫环,“去看看,老爷去哪儿了?”
等丫环回来说康乐伯去了牡丹园,安氏气的摔了一相茶杯,恨恨骂道:“不要脸的贱人,明天非让她跪够两个时辰不可!”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当然,事后康乐伯也没有从老夫人那儿要来草莓。
老夫人却趁着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把剩下的草莓一股脑的献给了太后。
“听说太后最近没有胃口,老身的孙儿送来的这些草莓还不错,不如试试!”老夫人坐在下面的矮登上小心的陪着笑。
太后看着草莓到是难得露了一丝笑意,“这东西现在到是难见!”又问老夫人,“你孙儿是……”
“就是冲撞了韩王世子的那个。”老夫人偷偷瞄了眼看不出喜怒的太后,到底没敢将求情的话说出口。
“哦!是那孩子啊!”太后眯了眯眼,“哀家记得先前他好像是跟着袁帅的人,还被封了将军是吧?”
“是!”老夫人艰难的笑笑,“到是年轻气盛,刚有了点儿成绩就不知天高地厚,竟得罪了韩王世子!”
太后轻轻的笑了笑,“哀家记得韩王世子算起来也是你外孙女婿吧?说来说去,还是家事!”
“这……”老夫人不自在的笑了笑,到底没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