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三)
新时期的武侠小说大手笔
刘绍棠
宝瑞念大学时就跟我建立了文学之交。念完大学当记者,记者工作之外致力于武侠小说创作,也都跟我常通声息。因而,我为他的武侠小说系列写序是义不容辞的事。
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称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真是一语中的之高见。
成年人经多见广,饱尝酸甜苦辣,阅尽人间悲欢离合和世态炎凉,对于写给孩子看的童话故事,例如狼外婆、蓝精灵、小白兔……不会信以为真。不相信便难以为之感动。然而,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傻子”。所以,戏有人听,电影有人看,电视剧抓主儿,武侠小说畅销。剑侠飞檐走壁,蹿房越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如李白在《侠客行》一诗中所描写:“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成年人明知其不可能,却宁愿信其有,从这些“成人的童话”中得到“童心”的满足。我就知道,中国和外国的不少“大人物”嗜好和酷爱武侠小说,甚至到了如醉如痴、神魂颠倒的地步。
武侠小说那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使繁忙劳累的成年人得到消遣和休息;武侠小说那传奇色彩的艺术力,使成年人那萎缩的想象力得到萌动和引发。
武侠小说是小说创作的一大品种,我反对歧视武侠小说,也呼唤革新新武侠小说。
要想繁荣和发展当代武侠小说,必须出作品,出人才,走正路,涌现众多高水平的作家和高质量的作品。因而,我给不少武侠小说家以力所能及的臂助,为他们的作品写序或进行评价。
题材和技法的陈旧,是当前武侠小说的致命伤,应将时代精神、现实题材和推陈出新的艺术手法,引进和注入武侠小说创作。我写的长篇小说《敬柳亭说书》,便是将坐而论道变成实际行动。我采用时空交叉的手法,将20世纪80年代和30年代的故事穿插展开和有机合成,武戏文唱,并且将京剧武生大师杨小楼的“武戏文唱”的表演艺术,在这部小说的创作中运用。
诸子百家,“侠家”的理论最没有学问。儒家骂他们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很有道理。专诸、荆轲、聂政……他们的“士为知己者死”,对于当时那些朝秦暮楚、纵横捭阖、毫无道德节操可言的政客,是个鲜明的对照,故被历代文人树立为“英雄形象”。抗日战争时期郭沫若的名作《棠棣之花》,古为今用曾产生重大的政治效果。
“侠家”的狭隘、守旧、轻生、冤打仇杀越来越违背进步的时代精神,不足为训。于是,“侠家”自觉不自觉地向“独尊一统”的儒家靠拢。“侠家”的“士为知己者死”,与儒家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相结合,产生了侠义。义者宜也,宜就是应该,不应该便是不宜,不宜便是不义。“侠家”的品位大大提高。
宝瑞的武侠小说,正是“弘扬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繁荣与发展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的丰硕成果。他是个有一定之规的人,勤劳刻苦的人,找对了方向,找准了感觉,全神贯注,开采广,开掘深,必能在文坛上找正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张宝瑞,抒写改革开放时期的武侠小说大手笔的奇才!
一九九三年八月·北京蝈笼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