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正打算急速撤军之时,陈登已经亲自奔赴郯城,将兖州之事一五一十的报与陶谦。
陶谦令人出城打探,发觉曹操大军确有撤退迹象。
等探马将消息传回郯城,陶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子歪在榻上,没了声响。
众人忙上前探视,过了许久,方听到陶谦羸弱无比的幽幽言道:“恶贼总算退了,天不亡我徐州!”
“主公,曹操失了兖州,现如今乃丧家之犬,可乘机追杀,必可大获全胜。”陈登进言道。
曹豹等人即刻附议,“主公,机不可失,请下令!”
陶谦摇了摇头,叹道:“任他去吧!这尊瘟神,莫去招惹了。”
众人不禁失望,但也不敢违拗。
田楷见状,却是与孔融偷偷计较,“今曹操匆忙回夺兖州,异日待其击败吕布,必然再来徐州。我等这次相助陶使君,已是得罪了曹操,不如现今追击,早除后患。”
孔融也是担忧,遂言:“曹操虽是撤退,但并未兵败,全军实力未受损。如若只有你我去追,恐怕不是对手,反而为其所败。”
田楷听闻,急了眼,喝道:“陶使君不发话,徐州兵马必不敢去追。刘备又远在小沛,如之奈何?”
孔融笑道:“田公难道忘记了,徐州兵马数谁最强?”
“当然是琅琊臧霸。果然是读书人,脑子转得快。臧霸不但手下兵精将猛,还敢于不听命陶使君。我怎么忘记了?佩服!”
田楷与孔融计议定了,便一同修书,要臧霸协同出兵,追杀曹操、朱铉。
臧霸这边,打探到朱铉全军突然撤离,不知所踪。
恰在此时,田楷、孔融的书信到了。
待得看明白,遂大怒一声:“老匹夫,懦弱如斯!来人,传令全军即刻开拔,追击朱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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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鄄城内。
荀彧正与程昱对坐倾谈。
“荀公,目下兖州全境皆叛,除却鄄城,唯有范、东阿尚未依附贼人。主公不知能否及时赶回,我等又该如何自保?”程昱忧虑地问道。
荀彧却不见丝毫焦虑,泰然道:“主公得知消息后,必然全力速返。待得大军归来,吕布、张邈等不过土鸡瓦狗,顷刻间便会分崩败亡。”
说罢,举了举手中品茗杯,示意程昱共饮。
程昱却是不会意,径直问道:“那我等又该如何做?”
荀彧先自饮了,又取了悬吊于火中的茶壶,斟满品茗杯,方缓缓的说道:“保住鄄城、范、东阿三县。只要此三县在手,整个兖州就被分隔开。其余诸县虽是响应吕布等人,但无法联系呼应,只能观望自保。”
“好!幸赖荀公及早发觉,召回夏侯惇将军共保鄄城。范、东阿二县处,又该如何处置?”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目的。”荀彧说罢,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程昱宽厚的脸庞上。
程昱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狐疑问道:“荀公,莫不是让我这书生去保此二处?”
“知我者,程公也!”荀彧一贯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
“这????荀公,军国大事,开不得玩笑。敢问,能给我多少兵马?”程昱畏难,不禁嘘声问道。
荀彧收起笑容,站直身体,来回踱了两步,不苟一丝言笑的认真说道:“未有一兵一卒。当然,你可挑选数名精干、有武艺者随扈。”
“什么?荀公你这是要杀我啊!就请现在动手。”程昱彻底慌了。
“程公,你、我受主公大恩。现今,正是舍身报恩之时。我,已将生死置度外。你该如何做,悉听尊便。出城后,可潜逃,或者去保住范、东阿。”荀彧不容置疑的喝道,程昱立时怔住了。
打心底了,程昱对曹操是有意见的。
出兵征战徐州这么大的战事,不带自己也就罢了。留守,还是荀彧为主。自己,不过是个寿张县令的头衔,辅佐荀彧而已。
说来,程昱也是有胆气,有真知灼见的。但自投靠曹操以来,不受重用,更不被倚为心腹,着实令自诩才高八斗的程昱郁闷不已。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咣咣”的盔甲鳞片撞击声,还未待二人惊觉,一声暴雷般的喝声已经传来。
“荀公,荀先生可在里面?”
这是濮阳太守夏侯惇的声音。
夏侯惇自曹操走后,奉命镇守兖州重镇濮阳城。
张邈等人打算迎接吕布入主兖州,派从事郎中许汜、王锴与刘翊去诓骗荀彧。明言吕布有书信来,要出兵助曹操攻打徐州,想请荀彧先行拨付些粮草与吕布军。
荀彧是何等样人物,那可是人中龙凤。稍一分析,辨别出其中有诈。即刻召濮阳太守夏侯惇引军进驻鄄城。
这夏侯惇为何如此听话呢?那还不是曹操充分信任荀彧的缘故。
加之,荀彧素来有威望,为众将拜服。他说张邈、吕布来者不善,夏侯惇自然相信。更何况,曹操的家眷都在鄄城。
濮阳丢了,大不了再夺回来。
丢了鄄城,不但粮草辎重,曹操与众将的家眷亲属都陷入敌手,还如何与吕布敌对?
“何事惊慌?”
正打算与程昱推心置腹的荀彧,听到夏侯惇的语气中带着慌乱不堪,先自皱了眉,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何事让夏侯惇这员虎将如此这般?
夏侯惇听到荀彧的声音,仿佛寻到了主心骨,慌忙推门而入。
见到程昱,也不顾地打招呼,直接向荀彧秉道:“大事不好!那豫州刺史郭贡,不知受了何人挑唆,带着数万兵马兵前来,来者不善。”
“嘶???”荀彧、程昱二人不禁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夏侯惇慌乱,原来是数万兵马兵临城下了。
“哼,郭贡分明是首鼠两端,带着许多兵马来,哪会安下好心!”程昱先喝道。
荀彧点点头,心中已是了然,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去会会他,看他要如何!”
此话刚刚落地,程昱、夏侯惇同时急道:“不可!您受命留守,怎可轻往?”
“呵呵呵??你二人莫阻拦我。郭贡带兵前来,正是要察看兖州的情势。若危,便于中趋利。若稳,便托词相助而来。我去,他自会退兵,不敢趟浑水。”荀彧异常坚定地说道。
夏侯惇急了眼:“兵来将挡,要去,也是武将前去。”
荀彧摇着头,道:“你本应在濮阳据守,现今既来鄄城,便说明情势危急。再者,我乃兖州留守,正可取信于郭贡。更有,我一介文弱书生,守不得城。只好出去卖这三寸嘴皮,兖州就交与你了。”这话是对夏侯惇说的。
说罢,却颇有深意的转头盯着程昱。
程昱如何不懂?当下心内大愧,颇觉汗颜。拜伏于地,向荀彧施礼道:“荀公高义,我望尘莫及,只可学习一二,即刻出城奔赴范、东阿。”
荀彧大感慰怀,搀起程昱,又拉住夏侯惇的手,淳淳叮嘱道:“千难万难,我等也要保住兖州这最后三县。不求胜,只求拖延,为主公赢取时间。大军一到,兖州各处便会安稳下来。吕布骄狂,陈宫、张邈无义无能之辈,绝非敌手。”
说罢,荀彧也不待二人再答话,整理衣冠,扬长而去,只引数骑随扈,出城门去会郭贡。
程昱见状,也拜辞了夏侯惇,自偏门出城奔赴范、东阿。
其时,郭贡此来乃是骑墙观虎斗,并未打算马上攻城,所以未曾围城,城内还可自由出入。
这边荀彧出了城,到得郭贡军阵前,通报了自家姓名,即刻被带往中军帐内。
郭贡见荀彧到了,忙站起示意,实则借机仔细观察荀彧面色。
但见荀彧面相泰然安详,可见心底不慌不乱,心内便有些踌躇。
荀彧则是不疾不徐的问道:“不知郭豫州此来为何?”
郭贡是豫州刺史,时人一般以姓氏后缀官职相称。
“这个??呵呵,听闻兖州起乱,我两州乃是近邻,唇亡齿寒,不得不前来帮衬。”郭贡答道。
“有劳挂怀!乱世之中,有小人猖獗乃是常情。今曹公远征徐州,便有些屑小以为有机可乘。所幸,兖州尚未有大乱起,曹公已在回军的路上。哼,待得大军一到,必要这些贼子身首异处。”
荀彧答得铿锵有力,既不隐晦兖州起乱,但尽可能的轻描淡写,着重点名曹操大军将还,震慑郭贡。
果然,那郭贡被荀彧的言语气势慑服,尤其惧于曹操的威名,不禁打了个寒战。
忙自掩饰,气咻咻道:“贼人果然可恶!”
曹操自打败袁术后,威名远播。现今征战徐州,屡战屡胜,直将徐州刺史陶谦迫到了齐地。
郭贡自比袁术、陶谦不如,豫州更是比不得徐州,哪能不惧怕?
忙又献殷勤道:“我此来,真心相助,望荀公代为转达。”
荀彧已看穿郭贡,便大咧咧的受了郭贡的请托,言道:“曹公回来,我自会为豫州美言。您的相护之情,曹公也定会感念于心。但,现今还是请豫州兵马暂退,以防被小人利用,引起你我两家兵马的误会。”
可怜郭贡听不懂荀彧话中有话,还顾自暗喜。
荀彧又随意攀谈了几句,便从容拜别而去。
见荀彧离去,郭贡也打算撤军。
旁边有谋士进言:“荀彧或许有诈!”
郭贡劈头便喝问:“若有诈,能如此坦然?你如果不信,可入城去查探。”
谋士哪有荀彧的胆量,忙推辞。又夸耀郭贡睿智,随着一起撤回豫州了。
荀彧回城,自与夏侯惇商议守城。城头望见郭贡退兵,夏侯惇等人莫不敬服荀彧,但荀彧却心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