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10,星期三,第一更)
朱铉有意报答高览,许以高官厚禄。
未料到高柔听了此话,不似常人那般欢欣鼓舞,反而站起身来正色说道:“将军因我救过您,就许以高官厚禄,于法不容、于理不通。为官者,凭的是才干而非恩惠!”
朱铉一时语塞,这神情,这话语似曾相识,····竟与杨弘一般无二。看看刘晔和臧洪,二人皆捂嘴而笑,最后还是刘晔说道:“高柔者,天下法学大家也,将军确实谬误了!”
朱铉这才明白过来,高柔乃法家,怪不得不通人情世故,感情跟杨弘一样,是个较死理的。正好会稽极缺乏象杨弘、高柔这样的法治人才,整顿吏治也非要些铁面无私的人来做不可。
遂换了一副肃穆的表情,向高柔执大礼,躬身拜道:“愿先生作我的商鞅君、张汤公!”商鞅乃秦孝公变法功臣,张汤是汉武帝首封执金吾,天下法学者的楷模。
高柔没想到朱铉将自己比作此二人,一时间慌了手脚,忙回拜道:“不敢比先贤圣者,但使天下有‘公平’二字,以慰我学!”说罢,众人一阵大笑,正所谓志同道合今日遇,公平天下享太平。
朱铉还想留臧洪歇息几日,臧洪却不敢耽搁,唯恐袁绍生疑,便起身告辞匆匆而去。
第二日,朱铉传令牵招、张逸等人秘密准备,三日后启程返回会稽。牵招、张逸等人感觉甚是突然,为何走得如此匆忙?也不敢多问,只回去准备便是。
朱铉本打算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便偷偷离开易京。部下都是骑兵,逢纪想追也来不及。
冀州是不敢去了,朱铉计划走并州,再过司隶部,而后从陈留直下九江,九江与丹阳一衣带水,渡过长江后便可一路直奔回会稽。
一想到很快可返回会稽,见到陈平、阎阙等人,朱铉的心情便觉得兴奋,故乡的山水和故人总是那么吸引人。又想到了王莹和儿子朱继,尤其是儿子,大概也有三岁了,已可牙牙学语,正需自己这做父亲的循循善诱。想到此,竟然舒心大笑起来,脸上挂满慈祥的表情。
“将军,您笑什么?”匆匆而来的朱贲已在朱铉跟前站了有一会了,见朱铉低头沉思,便不敢打扰,突又见他纵声大笑,神色甚是和蔼,心内惊异,不知朱铉在想些什么?一会思绪万千,一会兴高采烈的,莫不是在做白日梦?
“哦,你来了,有何事?”朱铉心情大好,便不计较朱贲出言打扰。
朱贲忙肃容答道:“袁军统帅逢纪有事相请,军师命我来报将军,去还是不去?”
朱铉略一迟疑,又挥挥手坚定的答道:“当然去!传令各将暗自戒备,刘晔留守中军,若有意外,令刘晔暂代我统帅全军。”
“是!那我呢?”朱贲抻着个脑袋,满脸期待之色。
朱铉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随我一起。”
须臾之后,朱铉带着朱贲前往逢纪中军大营,一路上暗自揣测逢纪此时传唤不知何事?
难道他已发觉我军悄然准备撤离?不太可能。将令刚颁布,不可能这么快就被逢纪发觉。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便拿定主意,见了逢纪随机应变,大不了与朱贲先扣住逢纪。
也难怪朱铉瞧不起袁绍的部队,就逢纪这个中军大营,鲲鹏骑和先登军不消片刻便能踏破,还怕他作甚?
到得逢纪营前,三军统帅逢纪亲自出迎,简短寒暄后,逢纪便将今日之事挑明。
原来,被围在易京城内的公孙瓒,不甘心就此覆灭,派儿子公孙续逃出易京,去往黑山军张燕那里求援。张燕因怀恨袁绍杀戮黑山部众,与公孙瓒结盟,起十万大军来救公孙瓒。
逢纪左思右想,刘和是不会离开易京的,他心里装的全是如何杀了公孙瓒替父报仇,再说逢纪也未必能指挥得动刘和。
至于逢纪自己,当然也不想放弃擒拿公孙瓒的良机,现今唯一能调动就是朱铉所部。黑山军乃乌合之众,对于手下俱都是精锐的朱铉来说,并不是难敌之师。
朱铉自然高兴地心内直拍手称快,张燕来得太及时了,想都没想就痛快的答应下来。又请潘凤率领先登军相助,毕竟对方有十万人,朱铉仅有骑兵出战,兵种单一了些,若有什么闪失,易京可就围不住了。
果不出所料,逢纪立马痛快的答应了,还怕潘凤不愿意去,竟又将潘凤唤来,苦口婆心劝说一番,把几个正中下怀的有心人乐得快笑翻了。
三日后,朱铉命一人持自己的亲笔书信,偷入刘和军营面见阎柔、鲜于辅,请他二人多留意逢纪,但又要借助逢纪之力先铲除公孙瓒,而后扶保刘和登上幽州刺史宝座。
此乃刘晔之计,担心现在就告诉刘和,会引发刘和与逢纪内讧,反而放跑了公孙瓒。刘和兵多,又得幽州士民的拥护,击败公孙瓒后,必能驱除逢纪,稳定辽东局势。
朱铉于公元192年十二月率军启程南返,打算先过并州,再直下九江,而后过江回到会稽。又派人通知平原的管亥、驺俊,从平原过兖州、下徐州,从广陵郡过江进入扬州。
未料到,派去报信的人才出发两天,就返了回来,管亥、驺俊也率领百余人一起前来。
见到管亥、驺俊二人,朱铉先是感觉诧异,待得听管亥说出平原城被偷袭,手下兄弟死伤殆尽时,朱铉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人打了记闷棍般愣在了原地。
管亥牙齿几乎咬出血来伏于地上,声泪俱下的痛陈整个平原事变经过。
袁绍在发兵攻打幽州之前,将青州封为长子袁谭的属地。袁谭受封后,急不可耐的要接收青州之地,平原城在冀州与青州接壤处,自然首当其冲,袁谭第一个就盯上了这里。
袁谭刚性好杀,在辛评等人的策划下,假意前来平原犒军,却多次提出要进驻平原,将平原城作为他的治所。
管亥、驺俊自然不允,不想那袁谭竟率军偷袭,将城中将士和百姓屠杀一空,管亥、驺俊死命得脱,向幽州来投奔朱铉。
“袁绍怎么说?他就纵容袁谭如此胡为?”朱铉大概是气糊涂了,管亥、驺俊二人如何还敢去向袁绍申诉,能保得性命逃出平原已属万幸。
管亥此时已泣不成声,驺俊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我等沿途发现多有袁绍士卒巡查,各处也张贴榜文要清剿黄巾余匪,并悬赏捉拿我等!”
“呔!”朱铉听了驺俊这句话,情知是袁绍包庇儿子袁谭,已默认袁谭攻杀盟友之事,这不啻于公然与朱铉翻脸,气得拔出剑来砍翻身前帅案,高声叫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帐下诸将纷纷拔剑挥舞,大喊着要报仇雪恨,整个中军大帐立时喧嚣沸腾。
帐外军士听闻,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整个朱铉营中杀声四起,又齐聚朱铉帐外,请朱铉率领他们杀往邺城,擒拿袁绍,灭他九族。
群情激奋之下,朱铉果然被鼓动的血脉贲张,正要传令全军兵发邺城,刘晔突然上前大喝一声:“此事万万不可!”
朱铉与手下诸将不解其意,都愣着看刘晔,等他解释。
“此事万万不可!我等在北方乃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没有粮草亦无盟友。再者,将军曾助袁绍对付公孙瓒,突然掉过头来攻打邺城,会被天下人耻笑出尔反尔!”
管亥却是不服,从旁愤愤不平高声叫道:“袁绍背信弃义,我等复仇之战,天下人何来耻笑?”
朱铉听管亥如此说,也咬牙切齿道:“袁绍要害我,我顾全大局主动避让。此番他杀我兄弟,此仇必报!”
众将更是义愤填膺,纷纷请命攻打袁绍。刘晔急忙又劝诸人,高柔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朱铉宣泄过后,稍微冷静了一些,便问作壁上观的高柔:“先生以为是否应该找袁绍报仇?”
高柔见朱铉问到自己,凝重的言道:“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但古人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以为刘晔说的有道理,此时我还不宜进攻袁绍。各方面情势对我等不利,只怕能胜得一时,却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朱铉已经从方才的暴怒中彻底冷静下来,又将刘晔、高柔二人的话仔细琢磨一番,极不甘心的说道:“这个仇我们先行记下,等找机会再与袁绍算账。”说到这里,心念突然一动,拿出地图来仔细观看。
过了好一会,朱铉才又立定了说道:“眼下还是先对付黑山军,你们下去准备吧。报仇之事容后再议!”各人这才悻悻的退下。
管亥有些不甘心,上前来到朱铉身边,小声问道:“兄弟,这仇真不报了?”
朱铉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轻声言道:“管大哥何必急于一时?”管亥无奈的叹口气,率真之人藏不住话,说道:“胸中之气实在难耐,憋得慌!”
朱铉又笑了笑,扶管亥坐下,劝道:“再难受也要沉住气。咱们兄弟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重新聚首,不就是为报仇吗?不但平原的事要找袁绍算账,还要为天下受苦受难的黎民苍生拓清寰宇,为他们讨一个公道。比起这个来,咱们的仇恨还算大事吗?”
管亥琢磨了一下,朱铉说的在理,遂释然一笑,答道:“为兄听你的,定要杀尽这些不仁不义,欺压百姓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