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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珍贵妃梦失如意珠 马维祺命丧毒砂掌

珍妃娘娘的翡翠如意珠丢了。

这可急坏了清宫护卫武术教头尹福。

光绪皇帝的宠妃珍妃的这颗翡翠如意珠是传世珍宝。珍妃初入宫时,家母恐有灾祸,于是将这传世珍宝授予珍妃,让她常衔口中,以避灾降妖,取吉祥之意。平时珍妃总是将这颗罕世之珠衔于口中,今日清晨醒来时,发觉这一瑰宝不翼而飞。

光绪皇帝闻讯后,龙颜大怒,大骂清宫护卫庸碌无能,让飞贼钻了空隙。他唤来清宫二总管崔玉贵,降旨让他的武术教头尹福限期破案,将宝物追回。

晚上,尹福在肃王爷府豪杰斋里连连踱步,思绪此起彼伏,却总也理不出头绪。

是谁偷的呢?

尹福在江湖上闯荡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发愁。

尹福斯斯文文的脸庞上河脉纵横,眉心推出一个亮疙瘩。

自从八卦掌始祖董海川去世后,董海川的大弟子“铁镯子”尹福便成为八卦掌掌门人。尹福系直隶冀县漳淮村人,生于道光二十年,字德安,号寿鹏。幼年时即来北京,住在朝阳门外吉市口头条,以卖油条烧饼为生。炸油条的师傅见他诚实聪慧,便教他武艺。尹福勤学苦练,后来成名,便以教拳为业。以后,清军善扑营聘请他为武术教头,教众五百余人。不久,尹福闻说肃王爷府董海川精于八卦掌,便去肃王爷府拜访。董海川先看尹福练了一回弹腿,然后说:“你练得很好,可惜护不住脸。”

尹福不服气,说道:“我也算是京城里数得上的拳师,难道连自己的脸都护不住吗?”

董海川微微一笑:“你不服气,咱俩可以试试。”

尹福心想:此人分明是哄我。于是使尽全力比试。可是董海川只是以两手相接,尹福始终不能近身。

董海川笑道:“尹先生,小心你的两颗门牙。”

尹福回答:“我不信——”话语未落,董海川以二指一伸,便将尹福的两颗门牙杵下。尹福一见,又羞又愧,跪在地下,叩头拜师。从此,尹福便跟随董海川学练八卦掌。

董海川对尹福说:“你从前所学,曾下过很大的工夫,扔掉不免可惜。我给你改改,你将蹿的、蹦的都改为走的就可以了。”因此尹福所练的八卦掌,都是以罗汉拳、弹腿等为基础,由董海川改编的,后称之尹式八卦掌。董海川过世后,尹福接替董海川任肃王爷府护卫总管,清宫里的太监也跟尹福学拳。后经二总管崔玉贵介绍,尹福又任职宫廷,任清官护卫武术教头,宫女、太监均称之为老师。当时光绪皇帝想摆脱慈禧太后的羁绊,亲近、重用维新党人领袖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诸人,一心想变法,荡涤朝廷陈腐之气,重振朝纲,也想借练武扫除身上文弱之气,于是也拜尹福为师学练八卦掌。尹福是未阉之人,平时栖身肃王爷府豪杰斋,只在每隔一天的下午到清宫授拳。

正在尹福踌躇之时,门帘一挑,闪进一个人来。此人宽阔面庞,一脸的精灵气,身穿古铜色上衣,青色灯笼裤,头戴瓜皮小帽。

“马贵,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尹福一见来人,眼睛一亮。

“尹爷,我都听说了。”马贵把一轴画放在桌上。

尹福摊开轴画,只见画的是一篓欢蹦乱爬的螃蟹,画面逼真,栩栩如生。马贵是尹福的弟子,擅长画蟹,名噪京都。

马贵眨巴眨巴眼睛:“尹爷,我看此事不妙,一定是仇家来了。”

“何以见得?”尹福听了,心头一震。

“董海川师祖在世时,大展绝技,连连击败强手,天下叹服,连那皇帝老子、王爷王孙都暗服几分。更何况那少林、武当、峨眉、昆仑、青城、九华、雁荡、普陀诸山高士隐侠、名僧赫尼,无不推崇董师祖的绝技武德。那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形意拳大师郭云深,从直隶深州老家一路打到北京城,欲与师祖比个高低,俺师祖不愿折了郭大师的美誉,在暗中略施小技,使郭大师暗暗叹服,慷慨而归,成为武林佳话。”

尹福停止踱步,目光炯炯,一双剑眉微挑,目光射向马贵。

“可是这仇家?……”

“师祖爱憎分明,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有济世拯民之大志,相传与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关系密切,受天王派遣入京,割阉忍辱,栖身王府,几次刺杀咸丰未遂。后来天国崩溃,天王饮恨服毒自尽,铁拐道人郭济元老先生千里迢迢来京,传达撤回刺杀密令,师祖最终壮志难酬,饮恨而亡……”

马贵话音未落,尹福手一扬,窗外“扑通”一声。

马贵快步来到门外,只见窗前躺着一人,那人青衣青裤,青布遮头,倒背一口柳叶刀,胸前“咕嘟咕嘟”冒血。他胸前中了尹福的暗镖。

尹福也跟了出来,自语道:“这人在偷听我们的谈话,真机险些泄漏。”他俯身一看,那人鼠脸黄眉,不是肃王爷府中人。

马贵道:“此人八成与珍妃娘娘那颗翡翠如意珠有关联。”

尹福点点头,一手夹起那尸首,回头对马贵道:“你在屋里等我。”说罢朝后面走去。

一会儿,尹福回来了,一脸铁青色。他坐在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吸起水烟袋。

马贵继续说下去:“董师祖不甘与朝廷同流合污,身怀异志,平时正义敢言,难免得罪一些奸狎小人。师祖在世时,如泰山压顶,无人搬得动他。如今师祖不在了,剩下师傅、师叔一班人,而在这班人中又数师傅位置最高,是掌门之人,自然来找您的岔子。您是皇宫护卫武术教头,可是偏偏有人敢潜入皇宫,在太岁头上动土,盗走了珍妃娘娘的翡翠如意珠,故意出您的丑。如今皇上降旨限期让您破案,如若此案难破,您就要被皇上逐出皇宫,有人自然要看您的笑话了!”尹福听了马贵一番话,心里翻腾得像吊桶似的七上八下。马贵的这些想法,其实在尹福心头早已掠过。此刻尹福思虑的问题更深了一层,这件事会不会与政治斗争有牵连呢?如今光绪皇帝雄心勃勃,重用康有为、梁启超一班维新党人,与以慈禧太后为首的一些人抗衡,一心想做中国的明治天皇,走日本明治维新的道路。而光绪皇帝的敌对势力时时刻刻都在磨刀霍霍,企图刺杀光绪皇帝,铲除他的羽翼。那些被光绪皇帝贬斥的贪官污吏、冗官冗员难免对皇上积怨甚深。盗珠之事会不会与这些宦海烟波有牵挂呢?……

尹福的额心简直皱满了问号。

马贵呷了几口清茶,缓缓道:“此事何不与程师叔、马师叔、施师叔、刘师叔、梁师叔等人商议一下?”

马贵所指的这五位师叔都是董海川的著名弟子。

程廷华是直隶深县程家村人,在北京崇文门外花市四条做眼镜生意,人称“眼镜程”。他性喜武术,精于摔跤。后来拜董海川为师,得其精微奥旨,名声大震。

马维祺是北京人,他拜董海川为师。董海川对他说:“你如能三年练功,保住原阳不动,我保你功夫上身,可以成功。”马维祺果然三年不进家门,和妻子三年不见面,一切日用之物及更换衣物,都由师兄弟代为取送。因此他练就浑身肉疙瘩,如天齐庙内的小鬼一样,周身趣青,满身腱子肉疙瘩。当时有个中医叫叶潜,是满族人,又叫佛尼音布,他家道富足,也喜练武,原请尹福为其护院,以后尹福去皇宫教拳,便介绍马维祺为叶潜护院。马维祺的翻背捶十分厉害,叶潜便请马维祺教他这手绝招,并为马维祺在蒜市口以西路北四十六号开了一个煤铺。马维祺经营煤铺,每日与几千斤煤相周旋,经常把煤铲往煤堆中央一插,围着煤堆练转掌,练完功再制作煤球。他还练高来高去,在房屋门外置一横铁杠,出入必由铁杠上飞越而过,往来自如。世人称他为“煤马。”

施纪栋是直隶冀县小寨村人,在北京朝阳门内开义和木厂。他先练弹腿,后练连腿。与尹福是同乡,又是好友。以后经尹福介绍拜董海川为师学练八卦掌。施纪栋为人谨厚,秉心颖悟,董海川非常喜欢他。以后董海川将其义女、京剧演员陈媛媛介绍给施纪栋为妻,董海川晚年一直住在施家。有一次,董海川骂他:“贼腿!”因此后来人称施纪栋为“贼腿施六”。

刘凤春是直隶涿县人,在北京以卖翠花首饰为业,人称“翠花刘”。他面貌丑陋,脸有麻点,性情耿直,语言粗鲁,不善待人接物,又不会走门串户,因此买卖不佳,旋即弃业。董海川逝世后,刘凤春无正当职业,逐渐沦为乞丐,以讨乞为生,成为北京城丐帮帮主。一天,刘凤春行乞走到颐和园,正赶上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刘凤春问那里的工人:“这么多的建筑木材丢不丢呀?”工人答道:“哪有不丢的,天天丢。”刘凤春道:“烦你们跟工头说说,我管看木材,不要工钱,管饭就成。”工人找来工头,工头问刘凤春:“你有什么本事,敢来看木材?”刘凤春指着一根粗约一尺的楠木说:“我一动胳膊能把这根木头放到肩膀上。”说罢,那楠木已到了他的肩膀上。工头大为叹服,于是留他看守木材。

梁振圃年龄最小,是直隶冀县城北郝家冢村人。他十五岁来到北京前门外东大市父亲开的估衣庄当学徒,由于身材矮小,体弱多病,十六岁时经父亲介绍,拜董海川门下。因他以估衣为业,人称“估衣梁”,又叫“小辫梁”。后来梁振圃在前门外东珠市口路南“德盛居”黄酒馆授拳。

因为肃王爷府离黄酒馆最近,尹福和马贵出了府门径直来到黄酒馆。掌柜王兴是梁振圃的弟子,他告诉尹福和马贵,梁振圃受前门外打磨厂恒义丝绸庄委托,保镖送货到河南郑州去了。

二人只好又去找马维祺。

走进蒜市口西街,只见街上空无一人,月光如银,空气中似有一股血腥味。

二人来到四十六号门牌煤铺前,但见马家煤铺前的那根横铁杠拦腰劈断,大门洞开。

二人感到不妙,连忙来到院内,见地上躺着七八具死尸,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鲜血汩汩而流。二人左右翻转,其中没有马维祺,死者都是夜行衣着,青衣青裤。

这座院内在几小时前发生过惨烈的激战。

二人快步来到屋内,只见马维祺仰面倒在屋角,两目圆睁,口中淌着鲜血,屋内东西狼藉,墙上鲜血淋漓,烛光一摇一曳……

“维祺!维祺!”尹福大叫,扑过去摇撼着马维祺的身子,可是马维祺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冰凉。

马维祺已经死了。

尹福急忙探视他的伤处。撕开他的衣襟一看,只见胸前有一个巴掌大的紫印,上面凝有黑血痕。

分明是毒砂掌所击!

马贵惊叫:“毒砂掌!师叔中了毒砂掌!”

尹福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果然是仇家来了!”

马贵问:“仇家是谁?”

尹福擦了擦泪痕,缓缓道:“是‘塞外飞鹰’沙弥和他的妻子‘病西施’马踏燕。三十多年前,蒙古草原上的大盗沙弥在喀尔沁救了肃王爷隆勤,也就是如今肃王爷善耆的父亲。隆勤王爷便聘留沙弥做了王府护卫总管。沙弥在北京多次击败武术名家,名噪全城。以后辅佐王爷南征北战,屡建战功。一次在随王爷征伐云南瑞丽时,俘虏了瑞丽王的女儿马踏燕;马踏燕见沙弥果敢勇猛,遂生爱慕之心。沙弥自然也倾心于这位光彩照人的傣家姑娘,他偷偷放走了瑞丽王,更赢得了马踏燕的爱慕,于是二人成婚。马踏燕随丈夫来到北京,马踏燕除了有投枪绝技外,还有祖传功夫,名为毒砂掌。实为一种气功,气发于掌上,掌若炭火一般;又将云南西双版纳一种有毒胶树的毒汁放入囊中,捆于手指。手掌击人时,囊破汁溢,沾人皮肉即中剧毒,不消一刻便身亡。”

“发掌之人也沾毒汁,为何不死呢?”马贵问。

“由于气发于掌,掌固如石,汁不浸掌。沙弥添了毒砂掌功夫,更是狂傲,不把天下好汉放在眼里。当时,董海川先师在圆明园比武大会上,力挫群英,名声大震,肃王爷十分仰慕,把先师请到府中比武。这肃王爷是尚武之人,在王爷群中是佼佼者,他气力惊人,两腿有千钧之力。每日上朝还要用双腿踢击皇宫石雕栏杆,练功不已,人称‘神力王’。他与董先师比武,摸不着八卦掌的套路,结果败北。沙弥不服先师,也跳出来比试,也败于先师;他的毒砂掌掌掌落空,根本碰不着先师皮肉。当时二人又商定比器械,先师使鸡爪鸳鸯钺;沙弥使一根玄武棍,两个人的武器上都涂上木炭,谁要是被炭沾身,谁就算输。未及三个回合,沙弥的脸上沾了一粒炭迹,自惭而下。紧接着,马踏燕也来比试,她将一支六尺长的投枪呼呼从半空中投来,先师稳稳接住投枪,运运气,将投枪一旋,又向对方投去。马踏燕慷慨用手来接投枪,谁想那投枪离她有三尺远,一个回旋,竟扎入湖中。这夫妻俩如何受过这等挫折,当晚来到先师住处,施放熏香,想把先师熏倒后再结束他的性命。谁想先师早有防备,将他们二人双双擒获。二人捣蒜般磕头,先师是大慈大悲之人,于是饶过他们。他们发誓永不回北京,落荒在外,久无音讯……”尹福说到此时,哀怜的目光落在马维祺的尸身上。“先师过世,这二人想必是找我兄弟们寻仇来了!……”

“那珍妃娘娘失宝一案是不是也与沙弥夫妻有关联?”马贵小心地问。

尹福轻轻叹了口气,两滴晶莹的泪珠“吧嗒”地掉在马维祺冰冷的脸上。尹福用双手缓缓地合上了马维祺的双眼,对马贵说:“事不宜迟,快找你程师叔去。”

正值暮春,空气中回荡着醉人的芬芳,细窄的街道上飘着狼藉的粉色花片,几树梨花还飘洒着嫩白的残瓣。繁星悠闲地漂浮在苍蓝的天上,穿过朦胧的云片,似隐似现,一弯朗月散发出乳白色的暖晕。

二人无心欣赏京都暮春的景色,快步来到花市四条程记眼镜铺,只见铺门大敞大开,空寂无人。静得连睡梦人的喃喃声和鼾声都能听见。

莫非程师叔也出了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穿过一个夹道,来到后面的院落,抬头一看,只见正屋烛火通明,一个英俊的中年汉子正醉卧在地上,抱着一个酒缸狂饮。他身材魁梧,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栗色的醉眼透出光彩,一副傲慢狂荡的神态。他穿着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牛皮带,上身光着,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突起。

此人正是“眼镜程”程廷华。

程廷华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口中叫道:

“活鲤鱼哟!年年有余的活鲤鱼哟!”

“卖咦哟大小,小金鱼儿来!”

“甜酸豆汁儿来!买麻豆腐!”

“栽花儿来,栽蝴蝶花我来!”

“蛤蟆骨朵儿,大田螺蛳来!”

“买神符来!恨福来迟避五毒儿哇!”

……

“师傅,我师叔发癔症吧,他瞎吆喝什么呢?”马贵话音未落,“扑通”一声,脚下一软,栽进一个陷坑里。

尹福眼快,一个“鲤鱼打挺”,稳稳落于地面。

尹福骂道:“廷华,你搞的什么名堂?”连忙用手去拽马贵。

程廷华飞奔出屋,大笑道:“原来捕到了一只大螃蟹!”说着帮尹福拽出马贵。

马贵浑身污秽,叫道:“好晦气!师叔,你摆的是什么阵呀?”

程廷华进屋找来两件干净衣服,一件扔给马贵,一件自己穿了。笑道:“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来了呢?”

尹福正色道:“廷华,大祸临头了!”

程廷华酒醒了一半,问道:“什么?”

“马维祺被人打死了!”

“什么?”程廷华身子一软,眼前迸出无数颗小金星。

尹福将在马家煤铺所见叙述了一番。

程廷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秽物,带着浓烈的酒臭味。紧接着,眼泪扑簌而落。在八卦掌众兄弟中,他与“煤马”的关系最好。

尹福师徒俩将程廷华扶到里屋炕上。许久,程廷华才缓过气来。“我恨不得一刀杀了沙弥这老贼,只不知他住在何处?”

尹福道:“咱们兄弟小心为是,他在暗处,咱在明处,如今还摸不清他的脉络,不知他跟谁勾着?”

程廷华下地,倒了三大碗酸梅汤,一碗递给尹福,一碗递给马贵,“咕嘟咕嘟”,自己喝了一碗。

程廷华喝完酸梅汤,抹抹嘴:“这沙弥肯定有来头,他当年在肃王爷府当总管,跟各王府的王爷、总管,还有皇宫里的太监混得很熟,不如请‘翠花刘’凤春兄弟带着丐帮兄弟到各王府打听打听,丐帮都是胡同串子,各种胡同、王府、名宅、庙宇路子极熟。”

尹福沉吟片刻,缓缓道:“明晚召集八卦掌门人在施六家开会,大家商议一下,把维祺兄弟的丧事厚办,咱们现在就去找施六。”

程廷华一翻身上了房,马贵抬头一看,一个人影转瞬即逝。

一会儿,程廷华跳下房,说道:“我这里也来了探子,八成也是沙弥的人,我已经捉了两个,弄死埋了。”

施纪栋开的义和木厂在朝阳门内。三个人进了哈德门,沿着东单大街,来到东四牌楼,往东一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义和木厂。

这义和木厂是个三层套院,厂门开着,三个人鱼贯而入,只见门房老头坐在木凳上,靠着墙打盹儿。

走进第一道套院,东厢房里熟睡的工人们鼾声如雷。

第二道套院装满了木材、器械,还有打好的家具等。

走进第三道套院,只见有个流杯亭,亭西又有个小套院,月亮门开着。程廷华先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半老徐娘,身着湖色衣衫儿,紫红灯笼裤儿,手握一杆旱烟枪,正顺着窗纸洞眼往里吹熏香呢。

程廷华一抬手,“刷”的一声,一支飞镖飞了出去。

那女子身手好快,一招“飞燕凌空”,悄然无声上了房,一眨眼的工夫,踪迹全无。

程廷华也不追赶,撞开门来寻施纪栋。只见屋内漆黑一团,声息全无。

程廷华慌了,叫道:“施六!施六!”往前一探身,一脚踩翻了尿盆,沾了一脚尿。

他摸到炕前,一手摸到**松软的胴体,有一股胭脂香,知是施纪栋的妻子陈媛媛;再往旁边一摸,摸到了施纪栋瘦伶伶的干巴身子。

这时,尹福和马贵也走了进来。

尹福说:“快给他们解熏香。”说着打开窗子,紧接着在施六身上运转功力,疏通血脉。一会儿,施纪栋缓缓醒来,见是尹福等人,又惊又疑。他憨憨笑道:“我这是在梦里吧?”

“还说什么梦话?险些遭人暗算!”程廷华把刚才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施纪栋睡意全消,爬起来道:“竟有此事?我只管做美梦,差一点做了刀下鬼!”

马贵走上前,问道:“师叔,蜡烛在哪儿?这黑咕隆咚的,叫人好闷!”

施纪栋说:“在窗台上。”

马贵取来蜡烛,正要点燃,只听施纪栋声嘶力竭地大叫:“别点!别点!”

马贵惶惶惑惑地问:“怎么了?”

“你师婶子还光着腚呢!”施纪栋慌忙取过毛巾被盖在陈媛媛身上。

程廷华“扑哧”笑出声来,打趣地说:“师兄想得真周到。”

尹福带程廷华、马贵退出屋门。

稍等片刻。施纪栋叫道:“进来吧。”三人进屋,烛光下,陈媛媛羞红着脸给众人端来凳子。她穿一件淡青湖绉短衫,圆软的乳峰在衫内一起一伏地颤动,下身系一条银红绸裤,脚穿一双锦缎拖鞋。她虽已近四十岁,风韵犹存。

“见笑了。”她甜甜地笑道,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出门烧水去了。

尹福把前因后果对施纪栋讲了,施纪栋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依我看,将来要有一场恶斗!在这风雨颠沛之时,我们八卦掌弟兄更要同舟共济,患难与共。近日,康有为在京组织了粤学会,主张立对策祈以征贤才,开制度局以立宪法,后来又在粤东会馆成立保国会,公车上书,推行变法。慈禧太后躲在颐和园,密调董福祥甘军移驻京郊,又密约荣禄等人商议对策。听说日本国明治维新后,学习西方,国力大振,世风清廉,举贤荐能,赏罚分明,咱们也应鼎力支持光绪皇帝变法图强。”

尹福说:“源顺镖局镖头大刀王五也力主变法,他与维新党人谭嗣同过往甚密,谭嗣同常住源顺镖局,天津秘踪拳名家霍元甲等也响应变法。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潮者生,逆潮者亡;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我八卦掌门人何不痛痛快快干一番事业?”

“来,清茶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飘来,陈媛媛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茶壶迈了进来。

尹福回到肃王爷府已经是一更天了,他穿过东穿堂,过了银安殿、徐白亭、东佛堂,猛听得妙香界那边传来了一阵凄婉的胡筝声,筝声充满了哀怨、惆怅。有女子在轻轻吟唱:

绣帏睡起,残妆浅,无绪匀红补翠。藻井凝尘,金梯铺藓,寂寞凤楼十二。风絮纷纷,烟芜苒苒,永日画阑,沉吟独倚。望远行,南陌春残悄归骑。

凝睇,消遣离愁无计。但暗掷、金钗买醉。对好景、空饮香醪,怎奈转添珠泪。待伊游冶归来,故故解放翠羽,轻裙重系。见纤腰,图信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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