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李”李瑞东小心翼翼地走进长生殿,殿院寂静无声,石碑倒卧,落叶狼藉,杂草有半人之高。
他四外环顾,没有人迹,又走进大殿,只见有数十亮闪闪的东西,在半空中泛光。他感到纳闷,正要探个究竟,忽见一片烛光,殿内现出三十多个武僧,个个青面獠牙,面涂黑炭,手提哨棍,一起朝他击来。原来刚才李瑞东看到的亮闪闪的东西是他们的秃头!
李瑞东大喊一声:“大胆秃贼!”“唰”地抽出阴阳子午锥,上前迎战。
那些武僧的哨棍忽上忽下,形成一个棍圈,将李瑞东围在核心。李瑞东毫不畏惧,就像一尾鱼,在武僧群中游来荡去,鱼贯而出,鱼贯而入,如入无人之境,使武僧的棍圈发挥不了作用。一个武僧有点性急,冲出棍圈,一挺哨棍,朝李瑞东咽喉击来。李瑞东用锥击落哨棍,一个旋风,在那武僧的腰上轻轻一点,武僧“唉哟”一声倒了下去。
另一个武僧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一挺哨棍,朝李瑞东后腰戳来。李瑞东一招“游龙摆尾”,用左脚轻轻一磕,磕飞了那个武僧的哨棍;然后用右脚轻轻一揽他的腰,将他踢向半空。
众武僧见了,个个目瞪口呆。
李瑞东哈哈笑道:“你们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不在佛殿敲木鱼念经,竟敢劫烧老佛爷的黄轿!”
武僧们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武僧头目说:“劫烧老佛爷黄轿的不是我们,你搞错了。”
李瑞东听了甚觉纳闷,问道:“那你们是哪路贼人?”
“我们是……”武僧头目话音未落,咽喉中了一粒小小的暗器,是金弹子,又小又亮,武僧头目登时气绝身亡。
众武僧还以为是李瑞东发弹击毙这个武僧头目,变了阵势,围成一簇,恰似一朵生机勃勃的莲花!
李瑞东见这阵势有些古怪,哨棍齐竖,密如棍帘,不敢轻举妄动。
武僧们见李瑞东不进攻,齐声吆喝,“莲花”缓缓前移,逼近李瑞东。
李瑞东大喝一声,一招“旱地拔葱”,跃到半空之中,挺动阴阳子午锥,竟削断了几十个哨棍。那些武僧力怯,唿哨一声,纷纷外逃,一时殿内空无一人。
李瑞东正要追赶,忽听有人唤道:“壮士快来救救我!”
李瑞东回头望去,并无一人,有些奇怪。
“我在这儿呢!”那声音从殿顶传来。
李瑞东抬头望去,原来殿顶梁上绑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色内衣,面目苍老憔悴,一根长辫子垂着。
李瑞东顺着殿柱攀了上去,扯断绑在那人身上的绳索,将他抱着爬了下来。
李瑞东见这人一身儒气,不似村野人家,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临潼县令夏良材。”那人哆哆嗦嗦地说。
“什么?你也是临潼县令!”李瑞东一听,怔住了。
“怎么?还有一个临潼县令?皇上没有免我呀!”那人惊慌失措地说。
“何以见得你是夏良材?”李瑞东问。
“我家里有知县大印。”
“印可以盗。”
“即使扒了我的皮,这县里许多人家也能数出我有几根筋!”夏良材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咯咯响。
李瑞东想:“坏了,那个临潼知县是假的,皇上、太后有难了。”
夏良材又说:“昨天夜里我正在府里批阅公文,忽然闯进两个人,将尖刀抵住我的脖子,让我跟他们走,然后便把我带到这长生殿,绑在那殿顶梁柱上,这一绑就是多半天。”
李瑞东问:“他们是哪一路贼人?”
夏良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们手里尽是些金钗、玉钏的。”
李瑞东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到华清宫瑶光楼去见皇上、太后……”
“你们走不了了!哈,哈,哈!”随着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一个白白的东西卷了进来。
李瑞东听了,吃了一惊。
夏良材骇得赶紧躲到李瑞东身后,两只手颤巍巍揪着李瑞东的衣襟。
这是一个美丽绝伦的洋女人,两只蓝湛湛的眼睛,闪着亮光,就像一对蓝宝石;高耸直细的鼻梁上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环,金黄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飘散着,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裙,手里握着一支洋手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李瑞东。
李瑞东问:“你是什么人?”
洋女人的笑声比鬼哭还难听,她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是联军派来的,是意大利人,叫黛娜。《辛丑条约》签订后,八国联军息兵了,我们意大利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我们要干掉慈禧,让中国大乱,意大利在中国应当有一块领土。”
“你们想瓜分我们中国?恐怕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瑞东冷冷地说。
“可是这块天鹅肉马上就要到嘴了,好香啊,可惜是只老天鹅,嚼起来味道差点。”黛娜的长睫毛眨了几下,那两颗蓝宝石一闪一闪。
黛娜往前凑了几步,枪口离李瑞东更近。“你要识相,跟我们合作,成功了,你能弄个巡抚当当;若不识相,我一案板机,你们两个可能就都上西天了。”
黛娜摇晃着洋手枪,就像摆弄一件心爱的小玩具。
“你要怎么样?”李瑞东试探着问。
“跟我们合作,伺机干掉慈禧!到时赏白银五万两,再给你个巡抚干干。”
李瑞东冷笑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要说话算数。”
“当然,我对上帝发誓,决不失言。”黛娜显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那你的枪口不能再对着我了。”李瑞东努努嘴,示意她将枪口移开。
“自然。”黛娜移开了枪口,一闪身,瞬间便消逝了。
李瑞东睁大眼睛看着长生殿门口,没有黛娜的影子,刚才仿佛是一场梦。
“刚才好像是在梦里……”夏良材揉揉眼,从李瑞东身后转了出来。
李瑞东来到门外,荒草萋萋,夜风习习,颓墙断垣,杳无人迹。
李瑞东来到殿后,脚下一滑,一招“鲤鱼打挺”,稳稳地立住。低头一瞧,地上有几滩湿屎。
“全是那班野和尚拉的。”李瑞东想。
李瑞东来到殿后,除了一棵老死的枯松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瑞东一招“燕子钻云”,上了殿顶,在残砖碎瓦中发现一个小东西。他抬起一瞧,是个洋烟头,湿湿的,暖暖的。
李瑞东飘然下殿,正见夏良材将头和半个身子伸进院墙的一个窟窿里,只露着一个屁股和两条乱蹬的腿。
“知县大人,怎么了?”
夏良材钻出窟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走得……好快,我……跟不上,这个鬼殿……把我吓得半死……”
李瑞东说:“咱们下山吧,老佛爷凶多吉少呢!”
两个人快步下山,李瑞东就像长了翅膀,疾如狂风。夏良材连滚带爬,气喘吁吁。
莲花寺掩映在山上的翠绿丛中,距骊山有一百多里。已是初秋时节,一场雨下过,青草长势喜人,透着一股清新。正值晚上,墨蓝墨蓝的天,像经澈清澈清的水洗涤过,水灵灵,洁净净,既柔和,又庄重,没有月亮,没有浮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几颗瑟瑟发抖的寒星,宛若无边的蓝缎上洒印着几朵碎玉小花儿。
莲花寺,荒凉古寺,就像一幅山墙和古老屋顶的黑色剪影。
空气忽然微微颤动,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个长途跋涉的旅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莲花古寺前。
旅者一男一女,男人文文弱弱,老气横秋;女人冷若冰霜,雍容富贵。两个人不约而同在古寺门前站住了。
寺门大开,寺内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
石碑沉重、矜持,仿佛记载着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男人迟疑片刻,大步跨进了寺门。
女人亦步亦趋。
两个人穿过钟鼓楼,来到大雄宝殿前,大殿朱门敞开,殿内烛影摇曳,佛像合手而立,没有看到一个僧人。
男人朗声叫道:“花太岁,我把瑾妃带来了,快给我蓝蝎子解药!”